第13章
  曾久林清了清嗓子,又想拿出老一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宁竹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抢先开口,朗声质问道:“你为何要从背后偷偷推我妹妹?”
  曾襄仰起头,脸上带着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又有什么不对。
  “我看见了你们在偷偷吃糖!丫头片子都是拖油瓶,当然不配吃这些!”
  此话一出,周围人的目光更是难言,那些脾气火爆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也顾不上说这话是个孩子,狠狠地啐了一口,指着曾襄的鼻子大骂出声。
  “这是什么狗屁话!你们家是没有亲娘姐妹吗?满嘴胡言的臭小子,实在该打!”
  曾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子,倒是曾久林瞬间脸皮都涨红了,大声训斥道:“孽子!还不快住嘴,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曾襄不服气,想也不想就顶嘴道:“阿奶阿娘都这么说!”
  “你,你——”
  曾久林指着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一手捂住了脸,佝偻着身子,看着还有些可怜,再开口时语气都带上了哽咽:“是你阿娘她们说错了,如今他们人都已经不在了......”
  要不是地动发生时,他的妻子和老娘都在家中未能逃出来,人没了,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带孩子,现下这种事哪里用得着他出面!
  周围的人不知他心中所想,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啊,地动来得突然,大伙儿都是受害者,又有谁能够独善其身呢,众人不禁有些感同身受。
  死者为大,实在是不该咄咄逼人,惹人伤怀。
  宁竹冷眼瞧着围观人群脸上浮现的同情神色,知道曾久林是在转移视线,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往曾襄的合谷穴上一按,用了些巧劲,疼痛加倍,过后却连红痕都不会留下。
  趁着对方尖叫出声的时候,宁竹松开手,转身抱住有些呆愣的宁荷,没哭没闹,只就事论事。
  “妹妹,爹娘不在了,家中只剩下你我二人,阿姐护不住你,看着你被人欺负,却讨不回公道。”
  一句话将姐妹俩的可怜委屈之处尽数道出。
  那些原本想劝和的人都开不了口了。
  特别是姐妹俩相依为命的可怜模样和曾襄形成鲜明的对比。
  曾襄抱着手只哇乱叫,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眼神还在恶狠狠地望着宁竹,模样着实惹人生厌。
  再定眼一看,他手上连红痕都没有,想来也是为了逃避责骂装的。
  围观的人们只觉得曾襄小小年纪就养成这幅性子,还不如四五岁的稚童,属实不堪。
  “曾先生自诩读书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宁竹问出了大多人的心声,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宁竹抬起头,脸上的困惑不似作假,只是看起来嘲讽的意味更重:“我实在是想不通,难不成是有意为之?亦或者家风如此?”
  曾久林被质问得哑口无言,要换成其他人这么说,他必然寸步不让,需让对方知道厉害。
  可是说话的是被自己儿子欺负的“苦主”,还是两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他天然理亏,只能忍下这一口气。
  这样一来,便是愈发厌烦这个蠢儿子。
  “当然不是!”曾久林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扇了曾襄一巴掌,在后者戛然而止的哭声中,愤怒地说道,“孽子!谁让你欺负人了,为父从小教你礼义廉耻,让你怜爱弱小,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都怪我平日里忙,由着你阿娘他们纵容你,将你宠坏了,都是我的错啊!我的错!”
  这番话说到最后,曾久林是真的有了几分后悔。
  曾襄捂着红肿的脸颊,呆呆傻傻的都忘了哭,像是还没回过神来的样子,被曾久林拎起来按着脑袋道了歉。
  他不再哭闹,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久林问道:“这位姑娘,你看这样可以吗?”
  宁竹没说原谅不原谅,只是道:“被欺负的是我妹妹,要问过她的意思。”
  刚才场面混乱,宁竹没注意到宁荷,说完才发现她已经走到曾襄身边 ,一双黝黑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对方。
  曾襄也发觉有人走到了身边,只是他沉浸在复杂酸楚的心绪中,对此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个还没自己高的拖油瓶,没什么好怕的。
  可抬头时,冷不丁对上宁荷那双大大的黑眼珠,他心头一抖,竟然不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12章 再次进城
  宁荷背对着众人,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直直地望着他:“你刚才骂我阿姐了,给我阿姐道歉。”
  曾襄被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在父亲略带威胁意味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逃似得跑开了。
  曾久林连忙道:“我今后一定会好好管束他,请诸位放心。”
  说罢,朝着宁竹和周围的人一拱手,赶忙追着曾襄的背影而去。
  “罪魁祸首”都已离开,围观的群众看不成热闹也就散开了,还有好心的妇人嘱咐宁竹,天黑了快带着妹妹回去,别在此处逗留。
  宁竹一一谢过,单手提起木桶,领着宁荷往回走。
  “阿荷,是不是被吓到了?”
  虽然宁荷看着没哭闹,但她可是晚上自己睡觉都会害怕的小孩,宁竹还是多问了一句。
  宁荷牵着姐姐的手,闻言抬起小脸,没有宁竹想象中的不安,甚至还带着笑容。
  “我不怕,有阿姐护着我!阿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阿姐!我也会护着你的!”
  竟是还反过来安慰她了。
  宁竹从前是师门最小的弟子,唯一带过的孩子就是宁荷,实在不知她这个反应对还是不对,也无从比较。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给哄了,有些受用,还有些新奇。
  宁竹伸手揉揉她的小脸。
  宁荷也不躲,笑得咯咯咯,还使劲仰起头让她揉捏。
  宁竹当然不会客气,心中暗叹:小孩子的脸是真软乎,手感真好。
  刚才那一出并没有影响到姐妹二人的心情,回去后就将事情给抛在了脑后,谁都未曾放在心上。
  古代睡得都早,一来是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二来就是蜡烛着实费钱,能省一点是一点,更别说现下如此艰苦的条件,更是没人敢浪费。
  宁竹当然也是入乡随俗,帮着把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搬进季家夫妇的帐子里,摸着黑简单洗漱后就在帐篷里坐下。
  暂时安顿下来,并不代表就安全了。
  宁竹没跟季新桐说守夜的事,她一向浅眠,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发现的,不必再辛苦两个人替换守夜。
  三人挤作一团,依偎着睡去。
  半夜时,宁竹听见了雨滴落在油布上的声音。
  一场大雨来得又凶又急,鼻尖全是泥土的腥味,宁竹起来看了看帐篷,搭建得还算是结实,没有倒塌漏雨的迹象。
  大雨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停歇。
  今日卯时就会进城,卞含秀担心宁竹和季元武路上吃不饱,特意早起,趁着许多人还没醒,用细面和了些面糊,想烙几张饼给他们带上。
  宁竹和季新桐起来时,宁荷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小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两人没有叫醒她,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先出去洗漱了。
  帐篷外的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泥泞不堪,只是不多时,太阳就出来了,温度骤然上升,与昨日的阴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诡异的温差让人莫名感到不安。
  帐篷周围不时还会传来一两声咳嗽,沉闷而压抑,大概是昨日那些淋雨的人受了风寒,还有人的哭诉帐篷塌了,咒骂老天爷不给人活路。
  宁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打算等会多注意一下这些人的状态。
  这会儿她心中存着事,并没有察觉到,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宁荷就醒了。
  宁荷自己穿上衣服和鞋袜,揉着眼睛就走出帐篷,想要去找阿姐。
  等她出来时,只看见卞含秀在忙着烙饼,并没看见宁竹的身影。
  她张口就想问,突然,余光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帐篷后偷窥。
  那身影赫然就是昨日的曾襄!
  宁荷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两人对视几秒,曾襄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走,就在这时,宁荷却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曾襄就看见那个矮冬瓜解下腰间的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一颗蜜饯,朝他摊开手掌。
  她笑着说。
  “我这里有糖,你吃吗?”
  此时的宁荷,脸上带着软糯无害的笑容,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普通小孩,和昨天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曾襄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宁荷掌心的蜜饯上,那蜜饯色泽金黄,散发着甜腻的香气,价格不便宜。
  <a href="https:///zuozhe/pmj.html" title="一颗粒子"target="_blank">一颗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