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旁边离珠低声嘀咕:“绮禾怎么说这话,这事我可听说了,当时是成戒师兄故意找茬,人家孔玄一切都乖乖听着照做了,怎么会事后报复?”
  周围人也跟着议论纷纷。
  萧山深吸口气虎目扫向人群:“孔玄呢?让他出来对峙。”
  场中众人四下观望,云卓给其中一个弟子使了眼色返回男弟子院查看。
  半晌后那弟子返回,冲云卓摇头:“没寻到孔玄,跟他一起的也不见了。”
  “难不成跑了?”周围人顿时闹哄起来。
  绮禾大笑一声:“瞧见了吧?事情败漏他就卷铺盖跑路了!宗主,此事还有什么好分辨?!人定然还未逃出绯域,请宗主下追杀令为门下弟子报仇!”
  玉纤凝听得眉心轻跳。
  萧山脸色漆黑一片,待要下令时,外围传来狐疑声。
  “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儿?瞧什么热闹呢我也看看。”
  众人纷纷让开,伐竹一手提酒一手握着烤鸡跟着上前。
  玉纤凝抬眼望去,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晏空玄。
  “是你!”绮禾疯魔般箭步冲上前死死拽住晏空玄衣领,两眼怨毒地盯着他,“你杀了成戒,你还有胆子回来!宗主!他送上门来,快快杀了他为弟子报仇啊!”
  “成戒师兄死了?”晏空玄神情微肃,直至看到地上那盖着白布的尸首方才确认此女话不是作假。
  “与成戒师兄相识不过几日,他先去一步我心中也有遗憾,也体会你悲痛的心情,”他垂眼扫向绮禾,抬手将她揪着衣领的手扣住寸寸扯下,“但要冤枉是我杀了师兄,我却也要求个公道。”
  “你还狡辩!是你给师兄的药里放了吸引妖兽的粉末!是你设计害死了他!”
  “那敢问我给师兄的药从何而来?”晏空玄冷笑。
  伐竹附和道:“本来就是成戒的东西,输给了孔玄,他又原物奉还而已。”
  “药在你手里那么久,要做手脚岂不简单!”
  “拜入宗门会例行全身搜索,我若带了什么歹毒的东西,云卓师兄不就第一个查验到了?”
  晏空玄看向云卓,后者默然点头,“确实没有多余东西。”
  “怎么可能……那就是你昨天夜里跟着成戒,引来妖蟒害死了他!”
  人群中有人说:“昨日夜里……孔玄好像确实很晚才回来。”
  绮禾像抓住晏空玄命门,狞笑道:“你还有什么狡辩托词?!”
  晏空玄眸光幽幽,凝着玉纤凝方向:“昨夜,我确实不在弟子院歇息……但是跟某个人在一起。”
  第12章
  “谁?”绮禾完全不信,只当他又再寻借口,扭头看向大众,“谁昨夜跟他在一起?谁要为他作证?!谁要助这没来几日就残杀同门的人洗脱嫌疑?!”
  她双目红肿,三连诘问,字字扎人肺腑。
  成戒再不好,但也与眼前这些人同门多年,但晏空玄才来几日?
  若真替他作证,岂不是坐实自己是狼心狗肺凉薄之人?
  在场人面面相觑,无一人动作,甚至有靠近晏空玄的,也悄然往后退了退,将他独自拱出。
  此刻的晏空玄恍若独撑一叶扁舟行于怒涛之上,海内群兽环伺,只等大浪将他掀翻分食殆尽。
  而他却似走马观花淡然自若,黑眸仍旧望着玉纤凝方向。
  众目睽睽之下,他目光如此直白,引得绮禾注意。
  她疑心问:“你一直看着圣女,莫不是想说昨夜与你在一起的人是圣女?!”
  她复又回头望着玉纤凝,自顾自的否定,却又带着几分求证:“绝无可能是圣女,圣女不会与你这等人为伍。”
  玉纤凝则是静静的,如同以往那样扮演着合欢宗门面圣女,端着威仪。
  一语如冷水顷刻倒入滚烫油锅,场中瞬间沸腾。
  “圣女半夜跟他在一块做什么?男女私情?可圣女不过三日便要与少主成婚了啊!”
  “别瞎说,那孔玄才来几日,跟圣女都没见过几面哪儿来的什么私情?不过夜半孤男寡女,依照现在的门规却是不允的,尤其若是让清天城为首的正派知道了,那孔玄跑不了,她也得被逐出宗门,咱们合欢宗这次也怕真的要玩完……”
  “此事若真,圣女如此,将少主置于何地?!”
  “此事若真,旁的我不知,那孔玄先等着被扒皮拆骨。”
  那些人议论纷纷,仿佛有人突然大手一挥,将遮挡玉纤凝的帘帐骤然扯下,那众目睽睽比日光刺目,在她身上毫不避讳的审视、怀疑、鄙夷、嘲弄。
  视线如初晨起雾,潮湿冷意黏着在身,一吸一呼之间,冷气顺着咽喉灌入肺里,喘息有些困难。
  玉纤凝还是端立着,圣女的姿态没有分毫变化。
  “不是她。”
  隐着几分慵懒的嗓音突兀响起,分明轻飘飘一句,却似一场狂风吹过,将玉纤凝周身萦绕的冷尽数带走。
  那些责弄的视线尽数又落在晏空玄身上。
  他神色自如,杀伐场上的滚刀肉,这些视线于他而言不疼不痒,连眉头都不曾挑动一下,只抬手松了松紧束略微不适的箭袖,面色嘲讽看向绮禾。
  “是不是我看谁一眼,你就以为跟我过夜的就是谁?这么算来,方才我来时在每个人脸上都扫了一遍,岂不是你们每个人都跟我过了夜?连你也包括在内。”
  “你!”
  绮禾面色青白交加,晏空玄却不看她,抬手压在伐竹肩头,“实话实说,昨夜我跟他在一起。”
  多年的默契,伐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对,昨天晚上他确实跟我在一起,咳,大家应该也知道,我们私下经常一块……”
  话故意说的含糊不清惹人遐想翩翩,晏空玄搭在他肩头的手不着痕迹掐了他一把以作报复。
  “他?”绮禾完全不买账,“你们两个新人抱团,素日里交好,他做的证算不得数。”
  “你这人,我说的话怎么做不得数了?我说的不是人话吗?”
  绮禾无视伐竹,扭头问萧山:“此二人狼狈为奸也极有可能,宗主以为如何?”
  萧山移目落在晏空玄身上,眸色深沉不可窥探。
  半晌之后他启唇:“既私交甚好,所言确有遮掩之嫌。”
  绮禾大喜:“既如此,无人替他作证,他便难逃干系,请宗主为成戒师兄报仇!安稳人心!”
  “我是难逃干系,但你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明我就是凶手,”晏空玄还压着伐竹肩头,浑然不以为意,“当日成戒师兄寻我时,我记得有许多人都跟我说曾被成戒师兄寻过晦气。”
  他目光游鱼般在人群里穿梭:“你,我记得你说师兄抢过你丹药,还有你,师兄曾坏了你结道侣的好事,要按冲突定罪,那在座的都有嫌疑,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谁知会不会是有心人借此良机故意杀人嫁祸与我?”
  “还在强词夺理!”
  晏空玄轻耸肩头:“非是我强词夺理,而是你的道理压根站不住脚。”
  云卓说:“绮禾师妹,孔玄所言有理,不能妄自论断,害人性命。”
  四下无人再附和。
  晏空玄眸底却暗生薄冰,唇角却仍旧轻松自如的勾着笑:“我看不惯那些个自诩清门正派却行卑鄙手段之人,特意远道拜入合欢宗,本以为此地会有所不同,没料想不过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合欢宗,不待也罢。”
  收起压在伐竹肩头的手,他懒散地转身提步要走,被绮禾眼疾手快横臂拦下,左右也有弟子跟着帮衬拦路。
  “站住!合欢宗虽然没落,但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若想走,留下偿命!”
  晏空玄舌尖扫过干燥的唇,水光润过的唇鲜艳无比,丁点快意狠色被淹没在笑意里:“我这人天生煞命,盼着让我死的,结果都死在了我前面,言出法随,姑娘说话之前可要三思啊。”
  “我偏不信你的鬼话!”
  “住手。”
  两方人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时,平淡清凌的嗓音飘出。
  晏空玄眉心轻跳,敛了几分神色回头,正与从旁侧迈出的玉纤凝对上视线。
  绯域白日光线刺眼,照在她一身薄纱红裙上,边缘金绣线都跟着熠熠生辉起来。
  如九天仙池孕育而出的芙蓉灵渠,踱步而出,衣裙拂动。没有分毫灵力的凡人,此刻却让即将失控的场面安定下来。
  她目光与晏空玄一触即分,望着众人镇定开口:“是我。”
  众人微楞,不知她突然如此说的是什么。
  玉纤凝迎着众人目光,淡淡开口:“昨夜与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宛若巨石落入平静湖中,顷刻掀起三重浪。
  震惊了场中弟子,也在晏空玄心头狠狠敲了一记。
  心头余波阵阵,仿佛连上一根丝线,终点牵在玉纤凝手中,只追着她,随行而动。
  绮禾面色煞白,俨然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扯了扯唇,又试探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