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 第32节
  “过几日我要离京一趟,大概要月余。”
  “和我同去吧,瑶儿。”
  他贴了贴她软嫩的脸颊,低低道。
  她昏昏沉沉,抓着他的衣襟,蜷在他的胸口。
  似是听到了他的话,又似是没听到。
  “……明日再去。”
  她下意识胡乱应着。
  晏朝低低笑了,抱着她起身去洗沐。
  “嗯,明日再去。”
  第24章
  晨起之后, 傅瑶光坐在床上,想了好半天,到底也没想起来昨日晏朝到底同她说了什么, 只记着自己应他说今日再和他同去。
  烟萝正为她梳妆,没多一会儿琼珠也从外面进来。
  “殿下,奴婢问了前院的云澜,他说驸马今日并无旁的安排, 现应在书房处理公文。”
  “嗯。”傅瑶光微一点头应了声。
  烟萝将珠钗插进她的发髻间,傅瑶光将衣裙简单理好, 起身走出房门。
  晏朝的书房她还没来过。
  实则她在晏府住的这两日也没怎么好好在晏府走一走。
  穿过回廊,她来到书房门外,门边有人值守,看见她过来立时迎上来行礼。
  “云澜见过公主,见过两位姐姐。”
  他唤姐姐,跟着过来的烟萝和琼珠都忍不住笑。
  傅瑶光也笑了, 望着云澜问道:“你们大人呢?”
  “大人正在书房,吩咐说若是公主来了, 不用通传, 直接进了便是。”
  傅瑶光看他一眼,点头笑了笑,也没多说。
  烟萝和琼珠也留在门外, 傅瑶光推开书房的房门,提步迈过门槛进了房中。
  书房内不比她在的新房,这边的陈设古朴简单, 一案一床, 一香一灯,窗微敞, 檐外几根翠竹,晏朝坐于案前,持笔应是在写什么,专心至极的样子,似是连她进来都未曾觉察。
  她走进,也没打扰他,坐到一旁的床上。
  这木床硬又窄,还没主屋新房中的软榻宽,她摸了摸,只觉着宫中给宫人准备的床都没这般不舒服。
  京中大多世家显贵虽不说是奢靡成风,可到底家底殷实,吃穿用度无一不精,从没听说哪家国公府世子的书房是这样简单的,不像显贵世家子,反而像是个寒门学子。
  傅瑶光看了床,看了窗,看了燃着香的博山炉,又看了屋中仅有的那盏灯,晏朝还是一动不动也未曾抬眼。
  他持笔的手指修长,长袖半挽,微微垂首,眉目间既沉稳又笃定。
  她蓦地来了兴致,想看看他在写什么。
  起身来到他身侧站定,正待她低头望去便被一双手环住腰身,轻轻往下一带,只转瞬间,她便跌坐在他的怀中。
  傅瑶光抬手去推他的肩,却反被他握住腕,尚来不及出言发问,便被他抬起头,覆住唇。
  片刻后,她扬起头,稍稍同他错开些,“晏朝你……”
  她刚出声,话音便因他顺势落在颈前的吻而变了调。
  晏朝并未继续,只抵着她,会意地轻笑。
  傅瑶光作势要起身,却被他揽得更紧,见挣不脱,她也没同他较劲,只借力倚在他的臂弯,掐了掐他的腰侧。
  “你方才故意的。”她忿忿道。
  “故意什么?”他莞尔而问。
  “故意装作写东西看不见我,还装模作样写地那么认真。”
  “嗯,被公主看穿了。”晏朝神色自若,慢声承认道。
  晏朝的语调似有调侃,又听得不大明显,傅瑶光也懒得和他辩驳。
  如今她也发现了,这个人有点表里不一,和此前在处理公事时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
  她借着晏朝手臂的力道,偏过头望向他的桌案,低头去看他方才到底在写什么。
  案上应是要呈给她父皇的奏章,她微微支起身,拿过奏章逐字看完,她转头望向晏朝。
  “你要去定州?”
  “嗯。”
  “什么时候?”
  “陛下批复后便要走。”
  傅瑶光想了想方才奏章上一笔带过的信息,轻声问道:
  “你去定州查案,那你要去多久?”
  “现在尚不确定。”晏朝语焉不详。
  “定州,若是我没记错,定远侯此前便是戍守定州?”
  傅瑶光皱起眉,思索片刻抬头问道。
  “嗯,若定远侯在定州,很多事情也不便查,正好借此次定远侯回京,打个时间差,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晏大人,我们是新婚。”
  她从他怀中坐直,望着他的一双眼瞳黑白分明,语气很是正式。
  晏朝收了收手臂,微微扶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哪有刚成婚没几日便要出远门的夫君。”
  傅瑶光看他一眼,小声道。
  “我要与你一起去。”她将心里想的径直说出来。
  晏朝看着她良久,微微一笑,开口却只道:
  “定州路远,舟车劳顿,公主会很辛苦。”
  “你去查案也很辛苦。”
  她本是被他抱着,侧身坐在他腿上,抬眼便能看见晏朝平静冷清的面容,他望过来的眸光也和他人一样冷清。
  对视片刻,傅瑶光移开脸,小声揣度他的想法:
  “晏大人不想让我去。”
  晏朝目光有些复杂,圈着她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定远侯在定州扎根多年,陛下也恐有异,这才在年前下了调令。”
  他叹了口气,温声道:“或许会有危险。”
  傅瑶光朝他欺近了些,手攀扯上他平整的衣襟。
  “那就是,你不愿我与你一起同去,对吗?”
  晏朝看她片刻,别开眼,不答她的话。
  他不言语,傅瑶光也不与他说话。
  晏朝只说是查案,可定州是前世谢瞻起兵的地方,此前猎场射伤晏朝的那支梁弩上所用的铁片来源尚未查清,而定州又恰好有宁和矿山,她直觉这些事中定然是有关联的。
  傅瑶光看向晏朝。
  查案这种事轮不到她一个公主来做,直接说想离京,父皇断然不会应允,她得先说服晏朝,再让晏朝帮她一起去同父皇说。
  她想了想,伸手环住他的腰。
  “晏大人,你是我的驸马,你得听我的。”
  成婚后的这几日,两人间的亲密举止并不算少,可这是她头一回主动抱他。
  虽然带着些旁的目的,稍显刻意了些,可晏朝仍是无法拒绝。
  他手在她颈后背脊轻轻顺过。
  “臣想要公主同行,只是怕公主遇险。”
  “公主若愿意去,臣会竭尽所能护住公主。”
  傅瑶光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让他松口,没想到她打了半天的腹稿都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应下了。
  她松开晏朝,笑吟吟地点点头,“那便说定了。”
  “晏大人也不用太过担心,我开府时,父皇将周师哥调派到我的府上了,他是我府中的护卫统领,两年后才会再行调任,若我离京,周师哥也会去的,他身手很好的。”
  “周则安?”晏朝拧眉问道。
  “嗯,周师哥此前追查猎场刺客无果,父皇没责备他,却降了他的职。”
  “公主很信任他。”晏朝淡声道。
  “周师哥是个很有趣的人,幼时有几次我去太傅府上请教,周师哥还悄悄带我去喂周府园中养的锦鲤。”
  说起这些,傅瑶光也止不住笑意,“不过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锦鲤不能那么喂,因为这事,周师哥还被太傅罚了好几次抄书。”
  她一口一个周师哥,听得晏朝唇抿地越来越紧,见她说完,眉眼俱是笑盈盈地,心头更觉着不顺当。
  他就没见过她提起自己时是这样的神情。
  他抱紧她,冷不防地站起身,将她带至书案之上,手撑在她的两侧,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瞧。
  窗外风吹进,帘微动,从来只读过书写过字的长案之上,多了些圣贤书中从未写过的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