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沈应点了点头,又道:“谢谢你。”
  “嗐,谢什么?”许姝桐毫不在意,摆了摆手,“上去吧。”
  沈应握紧了剑,沉默的向上走。
  许姝桐忽的喊住沈应,“祝你成功啊。”
  沈应踏进阵中,阵外的许姝桐摇了摇头,然后手指放到指尖,眼底凝重,“吾以圣女之名令,阵开。”
  第101章
  许姝桐骗了沈应。
  这阵法是她当年所布, 如今只能由她解开,没关系,只是神魂陷入沉睡而已, 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故而,沈应这一路走的十分顺畅。
  他拿到了命魂书,又避开天衍门的追杀回到孤仞峰, 一路上虽然凶险,但幸好没有受伤。
  那是一本无字天书,命魂书,改命数修因果。
  季无尧看着沈应在孤仞峰上设下封印,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白色锦袍上没有一丝装饰,干净的仿若孤仞峰山间的雪。
  他微敛着眸子,用剑尖划破手指,然后将血滴到命魂书上, 动作利索,像是想了千百遍。
  封印破除,命魂书自动翻开一页, 上面泛着淡淡的白光。
  季无尧屏住了呼吸。
  随着封印完全消散, 一道淡然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何人改命修因?”
  沈应眉目清冷出尘, 声音若寒涧雪, “玄清宗沈檀珩。”
  “所求为何?”
  “求一人自在无虞。”
  命魂书似乎在判断沈应此人能不能驾驭自己,但沈应此人修为高,品行好,命魂书仅过了两息,便哗啦啦的翻开书页, 停留在沈应前面。
  沈应垂眸,视线落到眼前的无字书页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用指尖写下,
  “季无尧身上所有杀孽因果全由沈应承担。”
  血字落笔,鲜红刺眼,那一个个的艳红血字落到白色纸张上,渗进书页里,一笔落势,再也不能更改。
  季无尧懵住,眼睛直愣愣的落到那血字上,桌面承受不住季无尧的掌心力度,砰的化成碎末。
  命魂书上光芒闪动,血迹渗进书页里,很快一行行墨字浮现,一个个人名,一桩桩事件,铺满的整个纸张,但紧接着又消融褪去。
  命魂书在犹豫,在衡量。
  往日所求都是替自己逆天改命,这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无畏,替他人承担因果。
  沈应敛着眸子,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命魂书上泛着的微光映在沈应脸上,无悲无喜,神色淡漠,唯有那一双墨眸,亮的惊人。
  命魂书停顿了半响,忽的开口,“不可。”
  他找到了漏洞,“你俩即无渊源,又非血亲。”
  “有。”
  沈应站起身子,剥去上衣,他身上肌肤泛着寒玉冷白,精致如上好的白瓷,但却在左心口刻着一个朱砂红的咒印,咒印纹路繁复错杂,但却眼熟的要命。
  下一刻,就看到画面里沈应仰头,语气坚定无畏,“同生共死咒,也不行吗?”
  砰,季无尧失态的撞到了椅子,他捂住左心口,只觉心脏砰跳如雷,细细麻麻的疼往上冒尖,一种说不上来的痛意,在他心里翻涌不息,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
  命魂书上光芒一窒,紧接着如妥协了般,上面浮现一个可字。
  但它再次警告道:“写在命魂书上的命格不可更改,可会后悔。”
  “不悔。”
  沈应平静的眸子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立下的誓言久久不散,
  欺师灭祖是我!千夫所指是我!
  天道厌弃是我!身死道消是我!
  我走凡尘路,送他登仙途。
  沈应,无悔。
  轰隆,山峰外惊雷乍响,命魂书上阴阳倒转,命数交换,沈应所求太难,他要受世间恶意千千万才能抵一份功德。
  但他说无悔。
  誓言已成,沈应陷入沉睡,神魂堕入尘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孤仞峰上上来一人,他抚去素色僧袍上的雪,伸手将命魂书捡起,揣入衣袖。
  只留了一抹叹息。
  嘀嗒,晶莹水色滴落地面。
  画面消散,室内寂静,过了许久,命魂书才小心翼翼开口,“你还好吗?”
  嘀嗒,水色滑落脸庞挂在下巴,最后浸入衣襟,季无尧抬头恍然,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他抬手去擦,却擦不净。
  命魂书慌张道:“你……你,对不起,当时我并不能说。”
  他捂住胸口,那枚跟沈应一模一样的印记就刻在他左胸,他曾经的怨恨,埋怨,午夜醒来的恨意难消,原来是沈应处心积虑为他开的一道生门。
  传言是真的,堕仙崖底的怨魂,凤凰的涅槃之火,他以为他是命数之外的天选之子,原来不过是他一个人两条命。
  同生共死啊,沈应怎么敢跟他起这么重的誓?
  季无尧站起身来,“我要去找他。”
  命魂书一惊,“等等,你确定,这里是玄清宗。”
  “我现在要见他!”
  什么玄清宗,什么偏见世俗,都统统见鬼去吧。
  他现在就是要见沈应,一刻都不能多等。
  他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暗红里衣,外面套的是沈应的白色外衫,腰间系着的也是沈应的同色冰蚕丝腰带,银链墨珠坠在身上,隐约瞧着有些邪气。
  他走到门前,门口上的阵法泛着微光,季无尧停顿了下。
  命魂书絮絮叨叨的劝,“你冷静一点,你忘了你答应沈应什么了?”
  沈应让季无尧等他回来。
  季无只停顿了一秒,紧接着捏着珠子将阵法给破了。
  中泽峰上,沈应正在跟元清渡谈着事,却忽觉阵法一阵发烫。
  他布的结界碎了。
  沈应脸色一变,有些惨白。
  元清渡诧异道:“怎么了?”
  沈应一言不发,礼貌颔首后立马御剑离去。
  元清渡看着匆忙离开的沈应,有些不解,什么事这么急?比他们现在谈的事还要急吗?
  沈应面无表情的踏上了孤仞峰,雪色长袍匆忙拂过孤仞峰上积雪,留下了极淡的痕迹。
  不该放季无尧一个人在孤仞峰的,他想。
  季无尧贯会骗人,信口吐出的话一次次毁诺,从来不肯多分一点偏爱给他,为何他还会当真?
  临近山顶,入目一片雪白,沈应一身孤寂溶于雪间,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没关系的,无论季无尧逃去哪里,他都能找得到他,既然这么轻易跑,那下次就要关起来,锁上链子。
  相比于困于他身际的不自由,他更讨厌看季无尧染血的狼狈模样。
  下次见面,他会不留余地。
  他推开了虚掩着的门,然后就看到蹲坐在屋子里,双臂环膝眼眶通红的季无尧。
  看见人的那一秒,沈应所有念头消散,只留了一句话。
  季无尧没走?
  门外的光线刺了进来,季无尧立马抬头,看到站在门外的沈应,他再也压抑不住,直接跑上前扑了过去。
  “怎么了……唔。”
  季无尧攀住沈应的肩膀,抓着他的衣领,将脸凑了上去,堵住沈应的唇,他不怎么会吻人,啃咬的又急又凶。
  柔软的触感袭来,沈应惊讶了一瞬,便扶住了季无尧的腰,将他稳住,细细引导,拉着人沉浸在这个吻里。
  然后他就尝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是季无尧的眼泪。
  两人分离,季无尧紧紧攀着沈应的脖子,额头相抵,“我好痛。”
  沈应有些紧张,“哪里痛?怎么了?”
  “心痛。”他掀起眼帘,又轻吻了下沈应的唇角,“我家阿应,受了好多苦。”
  沈应被他喊的心尖一颤,但脸上更多的是不解。
  但季无尧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缓和过来,他紧搂着沈应,眼里的心疼溢出来,“好傻啊你,真的值得吗?”
  沈应定定的看了季无尧两眼,又看到屋子里残留的几片羽毛,已经猜到了几分。
  “你都知道了?”
  “嗯。”季无尧闷闷回应。
  “你知道什么了?”
  季无尧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沈应的心口,“你别让我说,我现在很难受。”
  “我一边心疼你,一边又好生你的气,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埋怨了你好久。”
  沈应沉默半响才开口,“我以为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负担。”
  季无尧吸了吸鼻子,“我喜欢你就不是。”
  “腿麻了,抱我进去。”
  沈应稍稍俯身,将季无尧打横抱起来,季无尧攀着他肩膀,将脑袋埋在沈应心口,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他才安稳了几分。
  他自己是没有心跳的,所有心跳的错觉都是对沈应遏制不住的情绪反馈。
  沈应将季无尧放到床上,褪去他的鞋袜,然后要抽身离开,季无尧扯住他衣角,“你要去做什么?”
  “去拿帕子给你擦擦眼睛,已经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