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时雪泠从唇缝中吐出一丝轻笑。
  沈斯野没听见,他连忙站直自己的身子,看着面色苍白的眼前人,问道:“你还好吧?”
  时雪泠在沈斯野身上扫了一眼,用好奇的语气问道:“你是刻意来关心我的么?”
  话音刚落,沈斯野浑身就炸了起来,他的视线胡乱瞟着,就是不看时雪泠,梗着脖子脆生生地回答道:“本少爷是怕你死了,到时候......”
  沈斯野的话突然顿住。
  时雪泠歪了歪头,“到时候什么?”
  沈斯野偏过头,小声嘀咕道:“你不许死。”
  “我自然不会死,我比沈公子还年少一岁呢。”时雪泠抿着茶杯的边沿,开口。
  沈斯野也没再呛时雪泠,他看向还站在自己身旁的婢女,皱着眉说道:“你为何还在这?”
  婢女被沈斯野质问的一愣,她看向时雪泠。
  时雪泠看了婢女一眼,温声说道:“你先出去罢,我和沈小公子叙叙旧。”
  婢女这才转身离去。
  沈斯野见婢女走后才小步小步挪到时雪泠面前,语气随意地开口:“你得的是何病?”
  “我也不知。”时雪泠淡淡说道。
  “你也不知?!”沈斯野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
  时雪泠捂住自己的耳朵,看了沈斯野一眼开口:“你是想要吓死我么?”
  沈斯野抿紧唇,只是没一秒就继续开口:“抱歉,你也不知道是何病吗?”
  “嗯哼,”时雪泠像说一件小事一样开口,“出生时就患上的,大夫也诊不出来。”
  沈斯野看着时雪泠自然的神色,他皱紧眉,“你不在意么?”
  时雪泠弯着唇看着沈斯野,轻声开口:“在意啊,可是已经十七年了,我在意又有什么用呢?甚至有大夫说我活不过二十,不过也够了。”
  沈斯野眉头皱得更近,他快步走到时雪泠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能塞入一条戒尺,他握住时雪泠的手腕,用不容拒绝地语气对时雪泠说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手腕兀的被人抓住,时雪泠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将手伸出了亭外。
  雨滴落在时雪泠的掌心,被人抓了回去,时雪泠偏过头,就对上沈斯野皱着眉的脸。
  和那时的面庞渐渐融合。
  十八岁的沈斯野长相更加稚气,眉目之间还带着少年没有褪去的青涩,时不时就喜欢逗时雪泠,然后和时雪泠吵起来。
  而现在,那股稚嫩彻底褪去,一股锐气生在沈斯野的面上,骨骼每一处的转折都透着冷硬,也看上去沉稳了很多。
  当然,也只是看上去。
  “不要淋雨,”沈斯野松开抓着时雪泠手腕的手,将手中的毛毯铺在椅上,“坐着吧。”
  时雪泠伸出手,将掌心的雨渍抹在沈斯野的腰束上。
  抹完,时雪泠抬起眸看向沈斯野。
  沈斯野也盯着自己的腰间。
  时雪泠的力气也好轻。
  这是沈斯野第一次意识到。
  明明看上去那么用力,结果碰上自己腰间时像羽毛拂过一样。
  莲月将手炉递到时雪泠手中,说道:“小少爷暖暖手。”
  沈斯野耳朵动了动。
  他突然发现,时雪泠下头明明还有个弟弟,他的婢女和那个蒋大夫却都叫时雪泠小少爷。
  但沈斯野没多问。
  时雪泠接过手炉,暖着掌心,他动了动脚,踢上沈斯野的小腿。
  “怎么了?”沈斯野问道。
  时雪泠呼了口气,偏头低着看着身侧的毛毯,又看向沈斯野,开口:“我不想动。”
  “那小少爷起身,我放在你身下。”沈斯野说道。
  “我也不想起身。”时雪泠继续说道。
  沈斯野明显有些无措了,时雪泠却笑了起来,他将手炉递回给莲月,朝着沈斯野张开双手,“你就不能抱我么?”
  那时,时雪泠也不想动。
  时雪泠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他咳了一声,看向满脸焦急的沈斯野说道:“沈小公子,我这身子现在不能走远。”
  “而且,燕京我也看过不少大夫。”时雪泠补充道。
  沈斯野明显没听进去时雪泠后面的话,只听见了时雪泠说他不能走动。
  他弯下腰,打横一抱就将时雪泠抱了起来。
  身子突然悬空,时雪泠下意识就搂住了唯一的借力物——沈斯野的脖子。
  沈斯野抿着唇,低头看着一脸惊讶地时雪泠,又很快抬起头,开口:“我只是抱你去马车,你今天必须和我去看大夫,孟神医,听过吗?他现在正在我府中为我母亲看病,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沈小公子,你未免有些太好心了,不是讨厌我么?我可是听坊间传闻,江南巡抚府中的二公子和镖旗将军府中的小公子见面就掐。”时雪泠将他听到的传闻说了出来。
  沈斯野颠了颠怀中的时雪泠,没感觉到什么重量,眉头更加皱紧。
  就好像他真的不喜时雪泠般。
  时雪泠动了动,想从沈斯野怀中下去,他冷着声说道:“不喜我就别假惺惺的。”
  沈斯野不知为何时雪泠就生气了,他搂紧了怀中的时雪泠,不让时雪泠动作,怀中人的温软贴着他的腰腹,他脑子乱成一团,但还是回答了时雪泠先前的话:“我不讨厌你。”
  时雪泠闻言,笑了起来,他的指尖贴上沈斯野的后脖颈,轻轻挨了一下,虚虚捏住开口。
  “不厌我?那是欢喜我的意思么?”
  第9章浸竹生根
  身子突然被一股冷意侵蚀,时雪泠抽回思绪。
  他看着还呆愣在自己面前的沈斯野,说道:“既然你不愿就算了吧,我坐着也无事。”
  身下的木椅被冷风吹得冰凉,时雪泠被冷得一哆嗦,莲月连忙刚刚拿来的手炉递到时雪泠手中。
  时雪泠捂着手炉,也不再说话了。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
  视线骤然暗了下来,时雪泠的身子瞬间悬空。
  和上次沈斯野抱时雪泠的动作不同,这次沈斯野的单臂搂着时雪的腿弯,时雪泠整个人坐在了沈斯野的小臂上。
  时雪泠垂着头,看着沈斯野,他拂去沈斯野发上的雨珠,在沈斯野将他放在毛毯上的一刻开口,“傻子。”
  声音很轻,沈斯野没有听清。
  “啊?”沈斯野问道。
  时雪泠看着沈斯野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还不松手?”
  沈斯野松开手,他直起身,不知何时,莲月已经离开了木亭,只留下一把油纸伞放在木亭前。
  时雪泠看着沈斯野,“两日了,要说便说吧。”
  沈斯野站在时雪泠身前,时雪泠都这么问了,沈斯野也就直接说出了口:“那晚,你来了我的卧房?”
  时雪泠抬了抬下巴,声音懒散:“嗯哼。”
  “你那日说的话......”沈斯野欲言又止。
  “怎么了?”时雪泠往后靠着,问道。
  沈斯野将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你那晚说的话,是何意?”
  时雪泠轻笑了一声,说道:“你连我说的是何意都不知,也敢应下来?”
  沈斯野也不知那日自己怎么就应了,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时雪泠已经离去了。
  只是内心有一股声音告诉沈斯野,要答应时雪泠。
  “那小少爷能告诉我是何意吗?”沈斯野问道。
  听到沈斯野对自己的称呼,时雪泠还有些不顺耳。
  沈斯野在燕京不是叫自己病美人就是唤自己时雪泠。
  后者叫的更多。
  但现在,显然不能让沈斯野唤自己的名字。
  毕竟和沈斯野暗卫的身份不符。
  “你别学着旁人唤我小少爷,你唤我....”时雪泠声音顿了顿,似是犹豫似是留白,他盯着沈斯野,“唤我霜序。”
  “霜序?”沈斯野跟着念出口。
  沈斯野嚼着这两个字,“这是什么?”
  “我母亲为我取的字。”时雪泠淡淡说道。
  按理说,取字是在男子二十岁后,时雪泠的字是他母亲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时为时雪泠取下的。
  这个字只有时南寄和时雪泠知道。
  但眼下又多了一个沈斯野。
  沈斯野没问为什么时雪泠现在就有字了。
  “那现在能告诉我了么?”沈斯野对上时雪泠的眼睛,补充道,“霜序。”
  时雪泠笑了起来,他看着沈斯野的手,淡声说道:“记得我那位三弟么?那日不请自来的那位。”
  沈斯野自然记得。
  他点点头,沈斯野说道:“我记得。”
  “记得就好,”时雪泠抓住沈斯野握剑的那只手,上面因为长期握剑的手茧有些粗糙,“我不喜他。”
  时雪泠简单说道,似乎根本不怕沈斯野向旁人告密。
  “我也不喜他。”沈斯野顺着时雪泠的话说道。
  像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