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二人走到三楼时,消防员已经正往上面去:“不是说楼里没人吗?上面还有人吗?”
  景婕:“六楼除了我俩没别人,其它楼层不知道。”
  景婕将人带到值班室门口才停下来大喘气,宿管阿姨一看从楼上下来两个人魂都要掉了,“没事吧?都没事吧?不是说楼上没人吗?我不是让你们打电话问问的吗?”
  景婕摆着手,刚想发声便觉得喉咙里塞了一堆枯枝败叶。
  景婕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纸,走到值班室门口的全身镜前擦了擦脸,脸颊两侧黢黑,眼角下也有点脏,反观付暄,倒是白白净净。
  景婕看付暄舍友回来了,将伞扔到人手里后直接走了,留下一脸茫然的钱群群。
  钱群群没管景婕,直奔缩在角落里的付暄。一堆人叽叽喳喳问付暄怎么样、受伤没、为什么在上面不下来巴拉巴拉,付暄将脸埋在膝盖里,堵住耳朵,无论别人怎么问都一声不吭。
  “人要是有事也不会在这儿。”钱群群没好气,双手叉腰横在人群里。
  等这些人走得差不多,她蹲下身和付暄说话,“好了付暄,现在不吵了。你能告诉我,我们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怎么都不理?”
  付暄很小声,似乎很难为情,“睡得死,没听到。”
  钱群群仰头四十五度,闭眼直面天空,无语道:“不是姐你心真大呀,我们差点以为你死了。”
  付暄心虚道:“你们盼我点好。”
  “是我咒你吗,你连个声儿都不给!”钱群群压低声音说。
  “好啦,我错了。”付暄说着开始询问起景婕的踪迹,“你看到景婕了吗?”
  “她刚刚才走,怎么了?”付暄还发着烧,身上只穿了单薄的秋季睡衣,钱群群将外套脱下来给她套上。
  付暄:“是她把我从床上扯下来的,我还......”
  “还没说谢谢。”
  钱群群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多大点事,你要真想谢她,请顿饭呗。”
  付暄沉默点头,脑子里全是自己刚才要跳楼的蠢态,她用双手盖住脸,深吸一口气,“真是没睡醒。”
  起火原因很快查明,六楼寝室一女生使用违规电器,用小锅煮玉米的时候跑去拿快递,着火的第一时间未能扑灭火源,短路加上线路老化,加上下午的那个时间段基本都在上课,火就这么烧着。
  起火的消息传遍大学城,以防万一,不少大学宿舍垃圾桶里有一大半是吹风机和小锅,不是怕起火,是怕宿舍检查被通报批评。
  公共课只用上一个月,今天是最后一节课,阶梯教室人满为患,付暄坐在角落里偷偷织着围巾。
  景婕从后门溜进来,在付暄身旁坐下。
  景婕小声地喊了她一声:“学姐。”
  “哎呀!”付暄被吓了一跳,侧脸寻找声源,景婕蹲在窗帘后,扯着付暄的衣角,“学姐,我能坐这儿吗?”
  付暄听到是景婕,安心道:“你坐吧。”
  景婕张望四周:“上次跟你上课的那个学姐没来吗?”
  付暄:“她有事请假了。对了,谢谢你前几天把我从床上拽下来。”
  景婕:“不用谢。”
  付暄放下手中的毛线,“找我有事吗?”
  “学姐,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不回我?”景婕软绵绵地伏在课桌上,手臂交叠,脑袋歪向付暄。
  发消息?
  付暄翻着想要找手机,景婕握着她的手打断了她,语调慵懒没个正形:“学姐我都在这了,你还找什么手机。”
  所以就直接来找我了。付暄被她的直球弄得有些招架不住。
  景婕语气懒散,“哎呀~我下午没课,太无聊了,就是来看看学姐你好不好。”
  “我很好。”付暄建议道,“那你可以出去转转啊,荆南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现在是工作日人应该不多。”
  景婕长叹一声,委屈地说:“学姐,你是在赶我走吗?”
  “没有没有。”付暄连忙摆手,“我只是感觉有大好时光跑来蹭公共课挺可惜的,而且你来找我,会很……无聊的。”
  付暄心里清楚,自己娱乐活动有效,而且做事效率低,就这一条纯色围巾,她熬了几个大夜、织坏两次才织好。
  景婕:“我不是来蹭课的,学姐我是来找你的。”
  付暄:“找我?”
  景婕吭哧吭哧地点着头,微弯的眼睛亮晶晶,不知道为什么,付暄好像有种魔力,待在她身边莫名的舒服,整个人都能放松下来,“你送的锦旗我收到了。”
  “哈……是嘛。”
  锦旗并不是付暄提议要送的。
  付暄不知道怎么感谢景婕的救命之恩,陈文欣提议送锦旗,正反面烫金大字她都想好了:专业叫醒员。
  理由一:她认为这样敷衍,不用心;理由二:太丢人了,她送不出。付暄一票否决,未被采纳。
  其他三人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就觉得好玩,陈文欣:“怕什么,我们宿舍有不怕社死的。”
  于是陈文欣负责买,钱群群和旺珍负责送,留付暄在宿舍抓耳挠腮。
  景婕问她:“学姐,你那天为什么没来?”
  付暄张口就来:“我脚伤还没好,医生让我不要随意走动,好好静养。”
  景婕向下望了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脚踝:“那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
  付暄:“不疼,走起来也不瘸了。”
  付暄似乎听到某人狡黠的笑声,脚踝上的手指蹭了两下才离开,她连忙道:“真的没事了。”
  景婕没话找话:“你们还在六楼住着吗?”
  付暄说:“嗯,除了起火那个宿舍损失的比较严重,其它都还好。而且寝室也没烧到那种钢筋外露的程度。”
  毛线越来越短,付暄藏起线头,左翻右折,将围巾送给景婕:“谢谢你救了我。”
  原来她手一直藏在桌洞里是在织围巾。景婕其实不喜欢戴围巾,也不喜欢戴choker,这些东西总让她觉得脖子黏糊糊的,不利索,她喜欢脖子空捞捞的感觉。
  景婕接过毛绒绒的围巾,极其幼稚地说:“学姐我收到了,我会好好珍惜的。”
  围巾是红色,景婕问:“为什么是红色?”
  付暄双手抓住裤子,“不喜欢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是红色?”
  付暄解释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秋天了,枫叶要开始红了,而且我觉得你是红色的。”
  如果人是一种颜色,景婕就是红色。
  景婕灵机一动:“学姐,我喜欢粉色。”
  付暄伸手就要收回毛巾,已经想重新织一条了。谁知景婕按住她的手,说:“我又没说不要,明年樱花开的时候你再给我织一条吧,正好是我生日。”
  付暄:“好,我先记着。”
  最后一节课点名后提前下课,景婕拉着付暄去甜品店吃东西。
  甜品店面积很大,二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景婕让付暄先坐着,她出去买个东西。
  店主端上甜品,付暄说了声:“谢谢。”
  付暄不知道景婕干什么去了,正准备发消息问问,鼻尖突然被软滑的花瓣挠着,四周萦绕着淡淡花香:“你去买花了?”
  景婕雀跃地嗯了一声,“第一次请学姐吃东西,正式点不好吗。”
  “为什么?”付暄不解地问。
  “我想和你吃饭,当然要请你啦。”景婕说,她甚至补了一句:“还能为什么?”
  景婕的不解之处正是付暄的疑惑点,在她的印象里求人办事才要请人吃饭,就像宿舍有人过生日,我送礼你请客,有来有回维持关系。更何况要请也是她请,她总归是欠景婕一个人情的。
  景婕:“如果做任何事情想要想清楚原因,人生是不是太无聊了。”
  付暄不语,这道理她当然知道,她只是想不通自己这样的人,景婕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
  “学姐,我以为我们都很熟了。”
  景婕总是这样坦诚,一点也不避讳表达自己的内心,比如表达现在的失落。
  好像被说错话了,要被讨厌了吗。付暄心想。
  见付暄不说话,景婕将饮料推给她。付暄感受到玻璃冰凉的质感贴着唇边,张嘴木讷地喝了两口饮料,下一秒,清新的奶油碰到唇边。
  付暄只觉得耳垂发烫,她伸手道:“我自己来,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叉子敲着餐盘发出“叮叮”的声响,似乎有些不耐烦,“哎呀学姐,我们好陌生啊。”
  付暄无言以对,笔直地端坐着,手指抠着膝盖上的布料,干涩的摩擦声一下接一下,唇边的奶油融化,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像正在蒸发的肥皂水,烫的付暄觉得心有些痒。
  她很久没这么坐立难安了。
  付暄扯开话题:“你上次救完人怎么突然跑了?”
  景婕:“这有什么问题吗?”
  付暄感觉自己被泼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