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可这些温言从来不要。
  她只是随手扔在角落某一处,跳过来揽着他的脖子笑嘻嘻说:“我宁愿小叔叔多陪我。”
  她的喜欢,像她的人一般,英勇而珍贵,是世间最纯粹的好。
  陆知序想,他配不上这样的好。
  他在温言面前自惭形秽,于是愈发沉默。
  在他学会如何去对一个人好之前,温言就那样从他身边逃开。
  他翻遍了世界每一处阳光明媚的角落,也没能将她翻出来,没能好好弥补她,爱她,成就她。
  他只能徒劳无功地朝那张被温言带走的卡里打钱。
  可陆知序知道,那张卡里的数字,从来没有一次减少过。
  陆知序揉着眉心,摸出一支烟,低头含上,却没有点燃。
  这动作之于他,更像是慰藉。
  他垂头看着温衡,嗓音有些哑:“好孩子,帮叔叔把礼物、蛋糕还有玫瑰,都带上去给妈咪。”
  温衡目瞪口呆看着满车的礼物,为难道:“可是叔叔,我搬不动这么多东西。”
  陆知序衔着烟,垂下的眼皮里都是凉透的情绪。
  “有人替你搬,你带他们上去就成。”
  温衡点点头,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那叔叔你呢,送这么多礼物给妈咪,你要上去吗?”
  “我就不去了。”陆知序眯了眯眼,缓声道,“叔叔犯了错,妈咪现在还不想见叔叔。”
  温衡咧着牙齿,有些得意:“其实妈咪很好哄的,下次我教你怎么哄她。”
  陆知序对上小孩儿浓黑漂亮的大眼睛,半晌笑了,周身郁气也跟着散开。
  他伸出手,放到温衡面前,跟他拉钩:“那温小衡跟叔叔说好了,下次要帮叔叔哄妈咪。”
  温衡笑弯了眼:“一言为定!”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车上陆续搬下来许多东西。
  有些温衡知道是什么,有些温衡从来没见过,但那些盒子都很漂亮,毛茸茸的,有些像他在博物馆里看到的东西。
  还有一束快要比他整个人加起来都要大的玫瑰。
  温衡看着流水一样的礼物,有些为难:“我好像不应该替妈咪收下这么多贵重的东西,我觉得妈咪会生气的。”
  陆知序扯了下唇,温声哄他:“别担心,要是妈咪不喜欢,就当你替叔叔暂时存放,以后叔叔再来取。好吗?”
  温衡纠结的眉头这才展开。
  “那叔叔,你还有什么祝福要送给妈咪吗?”温衡突然眨着眼睛问。
  “这才是最重要的呀!”
  陆知序将烟拿走,沉甸甸的眼里揉着金色的光。
  他低头看温衡:“那就替叔叔祝你妈咪快乐、平安,一生自由。”
  不是可以去做什么的自由。
  是温言这辈子不想要什么,他陆知序就可以让她不面对什么的自由。
  贫穷、困苦、疾病、不公、孤独、危险,要所有负面的词汇远离她的,那种自由。
  包括她选择爱上别人,和别人幸福一生,生儿育女的,那种自由。
  他陆知序都给得起。
  第10章 玫瑰藏盛夏 温小姐大半夜来我家,是有……
  岳琴笑眯眯给温衡开门。
  却被温衡身后跟着的两个西装大汉和堆成山一样的礼物惊得花容失色。
  她支吾半天,好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声音,扭过头大喊。
  “温言,你快来!出事了!你儿子把自己卖了!!!”
  是真的出事了。
  大大小小被包好的礼物,和西装男手里捧着的名贵宝盒,候在门外,小兵一样等候温言的检阅。
  温言披了件外套,视线掠过门外夸张的动静,最终定格在垂头不语瞧上去颇有些心虚的温衡身上。
  “妈咪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随便收外人的东西?”温言声音很温和。
  但温衡就是知道妈咪生气了。
  他想了想,抬起头辩解了一句:“妈咪,我觉得陆叔叔不是外人。”
  温言被狠狠一噎。
  温衡看着妈咪神色,唇边浮起两个小梨涡,押对宝似的:“知道妈咪生日的人,怎么会是外人呢?所以,妈咪生日快乐呀!”
  连岳琴都吓了一跳:“你今天生日?”
  走廊过道的灯被岳琴的嗓门惊动,恰在此时昏黄地闪起来,迷离而梦幻地照着大大小小品字式堆叠起来的礼物山,在灯光下它们看起来就像童话里斑斓的堡垒。
  里头住着陆知序一个人的公主。
  从前陆知序就总爱造这样的梦给她。
  那套她零碎住了半年的别墅里,塞满了各式各样应季的奢牌服饰,空洞而冰冷,滟滟着虚幻。
  世间又有几个小姑娘顶得住这样甜蜜的侵蚀呢。
  就连温言,被温景盛那样的倔骨头养大的温言,也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才从这场光怪陆离里走了出来。
  那些华美的,昂贵的,不具生命力的物件,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她心安理得地受了,那她之于陆知序,便一辈子只能是那个可以用糖果填满的小女孩儿,也仅此而已了。
  岳琴胆战心惊地看着温言垂眸不语。她抱着臂,冷冷淡淡倚在门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岳琴眼中,温言的脸就像巴洛克主义画中最鲜明的几笔,光线在昏暗走道中穿梭、跳跃,强烈地偏爱她。
  温衡在沉默中逐渐等得有些局促了,小声地喊“妈咪”。
  那冷淡却炽烈,油画般的人物才醒过神来,轻启朱唇:“搬进来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
  落日隐在了山后。
  一大一小没什么话地吃完晚饭,温衡洗完澡从浴室溜出来,小兔子似的跑开,步伐比平日还轻。
  生怕惊扰到客厅里正疯狂打包的温言似的。
  温言装了一个小时,终于将大大小小的东西,一件不落的收进箱子里,只除了那束玫瑰,和精致的蛋糕。
  蛋糕温衡喜欢吃,留就留了。
  至于那束玫瑰,尽管它瑰丽而热烈,终究也只能凋零在这个长夏。
  她喊住温衡。
  温衡垂着头,几乎要哭了:“妈咪,我真的知错了。陆叔叔说今天你生日,我只是想你开心。”
  “我都没有替你过过生日。”
  小孩儿头发湿漉漉的,雾气一路蔓延进眼里。
  温言心里那池春水也被吹皱了,柔声开口:“妈咪知道你的心情,不怪你的。”
  她略顿了顿:“这次是妈咪不好,没有考虑到我们温小衡也很爱妈咪,以后每年生日都让你帮妈咪过,好不好?”
  温衡眼里像装着小星星,充满期待地问:“真的吗?妈咪不怪我擅作主张了吗?”
  温言神色有一瞬的复杂。
  陆知序要送人东西,连她都拒绝不了,何况温衡这么个小孩呢?
  她揉着温衡的头:“下次记得问一问妈咪,这些礼物太贵重了。不是我们自己挣来的,不能随便收,记住了吗?”
  “以后等你长大了,用自己赚到的钱给妈咪买礼物,我会很开心的。”
  温衡似懂非懂点点头。
  “那是要把这些东西都放我房间里吗?”温衡想起下午陆知序说的话,踟躇着开口,“陆叔叔说如果你不收,就放到我那里,他以后会来取。”
  “你陆叔叔骗你,他不会来取的。”温言站起身,牵着温衡进房,“你现在乖乖闭眼睡觉,妈妈要出去一趟。”
  温言替温衡关了房间大灯,留下台灯的温柔光源。
  看着儿子乌黑的大眼睛,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妈咪把礼物给叔叔还回去。”
  温衡点点头,在温衡关上门前喊住她。
  “妈咪。”
  “叔叔说,祝你快乐、平安,一生自由。”
  温言垂落的手指微不可察颤了颤。
  六月的夜晚,已经逐渐潮湿了。
  连她的手心,都变得又湿又热,煎熬起来似的。
  -
  东西不少,但考虑到她要去的地方,货拉拉可能有点难进,温言咬着牙打了个大空间的豪华专车。
  陆知序名下房子太多了,她也不是每处都去过。
  只好把东西还回当初她住过那套别墅里。
  当年陆知序非把别墅划到她名下,她正好知道密码——如果这些年陆知序没改的话。
  坐在车上,温言摸出手机给陆淮发了个消息,大概说了说这事儿。
  陆淮的消息疯了一样发过来。
  秋北先生:【你丫是不是疯了,给你你就收着呗?】
  秋北先生:【你把东西还回去,我小叔回头又发疯给我卡停了算谁的!】
  秋北先生:【为了你这点破事给小爷我从巴黎都揪回来了!姑奶奶,能不能行了还?】
  秋北先生:【不是,你干坏事就干了,你非跟我说一嘴干什么啊?是嫌小爷死得不够快?】
  秋北先生:【说话说话说话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