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昨晚她在池中忽然发了哮症,那哮喘来得又凶又急,让她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上不来气。
  混乱间她朦朦胧胧瞧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虽然她那时候已然瞧不真切来人是谁,但被他抱起时,独属于那人身上清冷的松木香还是被她轻易地捕捉到了。
  靠在他滚烫的怀中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好似都停滞了片刻。
  “还有哪儿不舒服?可是心口闷?”
  宋知凌见她捂着胸口,擔忧不已。
  姜稚月被男人的声音唤回了神,侧头盯着他看了须臾,忽然扯了扯唇角,虚弱笑道:
  “让你们擔心了,云笙,多谢你昨夜救了我。”
  姜稚月这话一说出口,明显看见床边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宋知凌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默认了她的话道: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太子已经下旨终止了后面的濯礼,这几日你便好好修养就好。”
  姜稚月这次哮喘来势汹汹,但因长期服用预防哮症的药,那夜服药又及时,过后恢复十分迅速。
  她的身子不出三日便已经大好,在第四日清晨,由宋知凌陪着,坐上太子亲自安排的马车,舒舒服服地班师回朝了。
  本来姜稚月还担心回去后碰见宋砚辞。
  结果回去后,一连两日,她都未见到他的人影。
  倒是原本在二姐府上的芸夫人,已经被宋砚辞接了回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异族女子,身材娇小容貌昳丽,看人时神色总是怯懦躲闪,完全看不出来会是宋国人口中的“妖妃”。
  她听见开门声,局促不安地站起了身,瞧见是姜稚月进来,眼中的警惕才渐渐消了下去。
  姜稚月自是察觉到她的神情,笑着唤了她一声芸夫人,过去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芸夫人的手心温暖柔软,被姜稚月握住时一颤,随即看了眼两人手中交握的手,眼中笑意一点点放大:
  “好孩子,多谢你,上次你寻到我,劝我回到凌儿和砚儿身边,我就瞧出你心底纯良,没想到再次见面,你就已经成了凌儿的新妇。”
  姜稚月笑着拉她坐下,語气恬静:
  “芸夫人不必言谢,从前您救了我和姐姐,想不到我们还有这般缘分,如今您既回来了,日后他们两个定然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芸夫人眼底微微泛起泪光,不顾姜稚月推阻,将腕上的一支红玉髓手镯戴到她手上:
  “凌儿能得昭华公主这样的妻子,是他之幸,如今我恬不知耻唤你一声儿媳,还望你莫嫌弃母亲送你的见面礼。”
  姜稚月很小就没了母亲,虽然说长姐如母,可二姐与她年龄相差不大,到底代替不了母亲的位置。
  倒是眼前的女人,说话温婉,眉眼温柔慈祥,让她忽然从心中生出一股柔软的暖意来。
  她摩挲着镯子,抿了抿唇,俏声谢过。
  两人又坐了会儿,姜稚月忽然道:
  “对了,夫人用膳了么?若是没用,我刚好叫人多添一份过来,您今日就在西院用膳。”
  芸夫人下意识想推拒,对上姜稚月满是期盼和善意的眼神,犹豫了下,笑着应了下来。
  姜稚月欢喜起身去唤人,谁料刚开了门就见宋砚辞轉着轮椅到了廊下。
  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姜稚月脚下动作一顿,僵在了原地。
  “怎么了?”
  芸夫人关切上前,瞧见院中的宋砚辞也是一滞,随即欣喜道:
  “砚儿怎么来了?”
  宋砚辞眉眼温和:
  “母亲。”
  芸夫人朝屋中看了一眼:
  “你弟弟现下不在,我和阿月聊了会儿,对了——”
  她攥住姜稚月的手,将她带到宋砚辞跟前,对他道:
  “听说婚礼刚过,阿月便去参加姜国的花神祭了,想必你还未曾好好与你弟弟这位新妇说过话吧。”
  芸夫人此前并未在宋国,对于姜稚月与他们的关系也不甚清楚,后来宋砚辞和宋知凌又都十分默契的一致未向她提起此事。
  是以在她的想法中,姜稚月只是自己小儿子的新妇,和自己的大儿子并不相熟。
  姜稚月被带得猛地靠近宋砚辞,男人身上
  若有似无的松木香再次窜入鼻尖,她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视线紧凝在宋砚辞臉上。
  对面之人听了芸夫人的话,眉梢微挑,饶有兴味瞥了姜稚月一眼,缓慢地勾起了唇角:
  “母亲所言甚是,我确实还未曾好好与弟弟的新妇说过话,不知——”
  他的语气十分温柔,笑道:
  “弟妹可否容我进去与你们一起用膳。”
  姜稚月闻言,漂亮的杏眸猛地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瞧着他。
  阳光耀眼,男人朝她看过来的琥珀色眸光中暗流涌动,带着某种似是而非的意味。
  不知为何,姜稚月心里徒然升起一阵烦躁和厌倦。
  她紧抿着唇,定定盯着他瞧了半晌,克制着语气,道:
  “不知大伯可否与我借一步说话?”
  宋砚辞颇有些意外地瞅了她一眼,唇角微弯:
  “好。”
  说完后率先转身往一旁的小径行去。
  身后少女的脚步声轻盈,很快跟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许久,姜稚月不悦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
  “你与芸夫人说那些话是何意?!”
  她用冷淡的语气直接诘问出声。
  宋砚辞动作一滞,转而回头,压低眼帘静静瞧着姜稚月,不发一言。
  姜稚月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抿唇,闷闷的:
  “我不想让她误会我们。”
  “误会我们什么?”
  “你……”
  姜稚月猛地抬头,对于他的明知故问气恼不已,柳眉轻轻蹙了起来,语气有些冲:
  “你说呢?!”
  “你我本就是大伯哥与弟妹的关系,我母亲会误会我们什么?”
  宋砚辞忽然笑出了声,温柔的语气愈发显得无辜:
  “况且我也并未说错,你作为云笙的新妇,我确实并未与你好好说过话。弟妹如此激动,莫非自己心中对我这句话有旁的理解?”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点了点,发出几声清脆的“哒哒”声,像是敲在姜稚月心上。
  她猛地回神,仔细想想他方才似乎当真并未说什么,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因为心虚而杯弓蛇影。
  姜稚月不禁吞咽了一下,视线略有些尴尬地胡乱飘移,恰好落在他轻点的手指上。
  她眼神一停,眨了眨眼,似是才发现什么,疑惑道:
  “你……你的腿不是好了么?怎么又……”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几日不见,宋砚辞的臉色同往日比略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苍白,唇上也似毫无血色。
  她蹙眉:
  “你受伤了?”
  宋砚辞扯了扯唇,似是对她态度的徒然转变有些无奈,温声笑道:
  “你才发现?”
  说完,不等她回答,又问:
  “身子好了么?”
  姜稚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花神祭那晚的事。
  她吸了吸鼻尖,笑道:
  “都已经大好了,说起来,那夜多亏云笙进来救了我。”
  日光被树影切割得斑驳,落在少女鹅黄色的裙摆上。
  微风起,四周的一切似是都活了起来,沙沙作响。
  姜稚月裙裾随风飞扬,灵动的小脸上红唇轻抿,唇角微微上扬,向他看过来时眼神澄澈坦然。
  宋砚辞看着她,似是被气笑了:
  “你既知道是他救的你,想必也知道,那夜,你夫君他……以口哺喂你喝药?”
  姜稚月沉默不言。
  宋砚辞视线紧锁在她的眼睛里,勾唇轻嗤一声:
  “弟妹与四弟还真是伉俪情深。”
  姜稚月下意识攥紧手心,语气里带着不忿,低声回他:
  “我与他夫妻二人自是应当恩爱和睦,也祝大伯与自己的妻子能够百年好合。”
  “你……”
  “大伯若是再无其他事——”
  姜稚月并未等他将话说完,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蹙着眉不耐道:
  “我忽然想起自己尚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大伯请自便。”
  她的语气带着些烦躁。
  说完后似是再不想与他多说,淡淡看了他一眼,全然不顾身后他母亲尚在看着,转身绕过垂花门就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第31章 “都圆房了,你还害羞什……
  花神祭过后没几日,姜稚月那次祭舞的盛景便已经在京中传得甚嚣尘上。
  一时间昭华公主又因为姿容华彩而再一次引得京城“洛阳纸贵”。
  上至权贵世家,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在盛赞公主那日祭舞的风采。
  呈到姜稚月面前的請帖也洋洋洒洒堆了满桌。
  宋知淩一边替她拧了湿帕子过来,一边语气酸酸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