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一争吵,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左邻右舍纷纷聚拢过来。起初大家只是看热闹,可听到“周景寒”三个字后,便开始交头接耳。
  这男人越骂越激动,话语句句戳中众人对周景寒的不满,人群中附和声渐起:“没错,他坏事做了那么多,还不许人说了!”
  “这种奸臣就该好好整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愈发高涨。
  林轻音不禁有些担忧,生怕他们群情激奋,冲进来对周景寒不利。
  周景寒神色平静得可怕,仿佛眼前这群人的激愤与他毫无关系。
  他静静地看着那骂他的男人,眼神中无悲无喜,随后看向旁边下跪的男子:“他叫什么名字?”
  跪下的男子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报出名字,不带一丝犹豫:“他叫林丁,丁酉年秀才,家住平安大街……”
  他一股脑地将朋友身份全都报出来,好像这样能立功似的。
  身旁男子愤怒地看了他一眼:“叛徒!”
  周景寒低笑一声,继续追问:“那他住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
  此言一出,林丁也变了脸色:“你想干什么!”
  周景寒扬起微笑,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胁:“你说呢?”
  男人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颤,眼中的愤怒夹杂了一丝恐惧。他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因愤怒微微颤抖:“你别以为我怕你!”
  周景寒轻声道:“我知道你是英雄。对了,你成亲了吗?有孩子吗?父母可还健在?”
  他像是在闲话家常,可男人的眼神却逐渐黯淡,恐惧越来越深。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周景寒。良久,在对方风轻云淡的微笑中败下阵来。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低下头,声音满是不甘与无奈:“周大人,我……我错了!”
  周景寒神色未改,淡淡道:“现在认错,有些迟了吧。”
  男人紧紧咬着牙,“噗通”一声,和身旁的朋友一样,跪在了周景寒面前:“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
  他“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每一声都在控诉周景寒的仗势欺人。围观者更是差点咬碎了牙。
  “不能怕他!不能跪!宁死不屈!”
  周景寒听着这些人的话,几乎笑出声来。到底不是自己的命,怂恿起来一点也不需要考虑后果。
  他看向林丁,松口道:“去领罚吧,日后记得管住自己的嘴。”
  “多谢周大人!”两个男人弯着腰,仓皇离场。
  围观的路人议论得更加热烈,林轻音甚至能听到人群中的骂骂咧咧声。不过,更多的是骂林丁“软骨头”。
  她不禁有些害怕,担心百姓会
  更加厌恶周景寒。
  周景寒却毫不在意,他缓缓将视线投向围观的群众。
  几乎是瞬间,围观者立刻安静下来。刚刚高涨的情绪,随着两个男人的离去,瞬间被浇灭。
  所有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周景寒迁怒到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周景寒淡淡道:“散了吧。”
  这群人如获大赦,立刻低着头离开了。
  林轻音站在周景寒身后,惊讶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人,此刻全都落荒而逃。
  “他们就这么走了?”
  周景寒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林轻音,扬起温柔的笑容:“不然呢?你以为他们真敢做什么?”
  林丁都算得上他们中最有种的人了。
  林轻音叹了一声,心仍有些慌乱。她攥着周景寒的衣角,小声道:“一件小事,何必闹得这么大?”
  又给他们骂他的理由了。
  周景寒微微耸肩,不在意道:“这可不是小事,像林丁这样管不住嘴的人,迟早会出事。今日骂的是我,明日骂的就是别人。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我打他二十板子,若能让他们长点记性,也就值了。”
  林轻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太子逼宫之后,民间有人非议,不少人因此被抓,后因“跛脚”言论,又抓了一批人。
  京城百姓相互举报,人人自危。
  直到周景寒“横空出世”,替太子顶了不少骂名。因“非议太子”被抓的人几乎就没有了。
  他是因为这个,所以随百姓怎么骂也无所谓吗?
  林轻音抬头看向周景寒,只见他又坐回了柜台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暗暗压住心中的猜测,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客人不多,林轻音想着昨夜周景寒在东宫喝了不少酒,早上又早起为她熬粥,肯定没怎么休息,便提议他去楼上睡一会儿。
  周景寒嘴角上扬,轻声问道:“我们一起去?”
  林轻音脸一红,柔声一笑:“你自己去吧,阿文送货去了,我看会儿店。”
  这时,杜娘子从后院走了出来,笑着说:“你们去楼上歇息吧,我在这儿就行。”
  林轻音见杜娘子一脸打趣,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周景寒却理直气壮,笑着向杜娘子道了声谢。
  旋即,他一把将林轻音打横抱起,朝二楼走去。
  林轻音吓了一跳,余光瞥见路上的客人,害羞地把脸埋进周景寒怀里:“你干什么?”
  周景寒笑笑:“上楼睡觉啊,我昨夜可是一夜没睡呢。”
  林轻音一怔:“为什么?”
  周景寒低下头,瞟了一眼怀中的人,浅浅笑道:“因为某人睡觉不老实,昨夜又喝了酒,闹得人睡不着觉。”
  “不可能!我酒品好得很!”林轻音下意识反驳。
  话音刚落,她又看见周景寒眼角的淤青,一下子没了底气,难道真是自己闹了一夜,害他没睡好?
  林轻音有些自责,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前:“对不起嘛。”
  周景寒哑然失笑,心动道:“又没怪你。”
  他抱着林轻音上了楼,把她放到床上。
  林轻音乖乖躺好,留了一半位置给他,焦急道:“快来躺下,赶紧休息。”
  周景寒看着她这乖巧的样子,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他解了外衣,躺在床的外侧,和她并排躺好。
  周景寒看着两人各盖各的被子,虽然躺在同一张床上,却和住两个房间没什么区别。
  他喉咙微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们盖一床被子吧。”
  他谨慎地提议着,默默等待她的回答。
  林轻音却没了声音。
  周景寒有些奇怪,偏头一看,她已经睡着了。
  周景寒无奈失笑,她倒更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失望地裹好自己的被子,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杜娘子的声音:“音音,醒了吗?马公子又来了。”
  犹在熟睡的周景寒条件反射般地睁开眼睛:“什么马公子?”
  林轻音被吵醒,迷糊地睁开眼睛。听见门口杜娘子的传话,才轻声道:“他是张从岩的朋友,我下去看看。”
  未等周景寒说话,她起身穿好衣服,来到楼下,看到马晟站在铺子中间。
  这马晟就是上次七夕节在大街上见到的,腰间别了二十多根红丝带,见人就送的张从岩朋友。
  半个月前,马晟陪着一位姑娘来买衣服,不知怎的惹那姑娘生了气,当时那姑娘就甩了他一耳光。
  林轻音看他尴尬,请他喝了杯茶。没想到从那以后,马晟每天都要来店里转一转。
  林轻音微笑着说:“马公子又要买什么锦缎。”
  马晟抬起头,叫她面颊红润,鬓角发髻微微松散,一副刚睡醒的娇憨。
  他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一天不见,秦掌柜又漂亮了!”
  林轻音有些无奈,下意识瞥了眼楼上那个已经睡醒的周景寒,想让他好好说话。
  她转移了话题:“店里新来了几款样式,我拿给马公子看看。”
  马晟却拦住她:“这次我不买现成的,只要秦掌柜亲手织的飞云锦。”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画样:“锦缎上织这个图案。”
  林轻音有些奇怪,她接过样式,一眼看见画样上的一对鸳鸯,当即明白他的心思。
  但她只当不知,笑道:“这图案太复杂,我织不出来。我可以给您一匹普通的飞云锦,您找个绣娘绣上去吧。”
  马晟摇了摇头:“我不喜欢绣娘绣的,就要秦掌柜织的!您就试试吧,织不出鸳鸯,织成麻雀也行,反正秦掌柜织出什么图案我都喜欢。”
  林轻音看着马晟,心中只道,你可别说话了。再说下去,两个人都惨了!
  马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犹豫,急忙补充道:“银子不是问题,三五百两也可以,随秦掌柜说个价。”
  林轻音无奈道:“您再有钱也不能这样挥霍,再说了,您家里锦缎够多了,买这些也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