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这是从夏油杰手上借来的那个特殊咒灵,也是我拜托他做的第二件事。
  在羂索彻底侵入我大脑的时候,它就无声无息拴住了他的脖颈。
  只有在他不在身体时,才注意不到这点,因为来到我的身体里,他必须需要和罪歌针锋相对一段时间。
  等他回到身体后,条件早已满足,来不及了。
  羂索被咒灵高高吊起来的头颅还在转动,他眼眸轻移,嘴还在蠕动,“……不惜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也要拖我下地狱吗?”
  “错了。是只有这样,才能把你拖下地狱。”我说。
  “你不怕我再附身到你的身体里?”他笑问。
  “这点伎俩吓不住我。”我闭上眼,不再去看他,“活体换脑真有那么容易,你以前就不会去选那么多尸体了。”
  何况我也感觉到了,那种禁锢在脑内的咒文,已经消失了。
  战局落定,我整个人靠在柯赛特的膝盖上,闭目养神了几分钟。失血过多的带来的眩晕感还在,但是,还得把最后的事情做完才行。
  “今天是个好日子,很适合送你去死。”
  十分钟后,接到我电话的伏黑甚尔端着热辣辣的火锅走了进来。
  他无视了满地的狼藉,把那东西整个端到我的面前。
  我久违地拿回承影刺,沿着缝合线撬开羂索现在的头颅,一个长着嘴的脑花呈现在我眼前,或许是看见那冒热气的锅,它张口说话了,明明死到临头,反应却异常地平淡:“哎呀呀,这样的大刑,以前可只是在那些被我定罪的人身上见过啊。”
  “除了替你母亲讨的仇,也是替那个术师在报复我吗?”
  “又错了。”我摇摇头,“是替所有死在你手上的无辜者报复。”
  “而且,我得纠正你一点。”我将它整个用筷子串起来,目视着起泡的油锅,“那位术师,我不打算再替她做任何事。”
  因为我的那位老师,那位自称成欺诈系统的存在。
  她从来都不无辜。
  咕噜咕噜。
  羂索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它的本体已经被我浸进了装满辣椒的红色锅底。
  沉下去,又浮起来。
  沉下去,又再次浮起来。
  滋滋的油温烧裹着那粉嫩的脑花,将它变色,逐渐冒出香味。
  明明是那么令人讨厌的家伙,死了后被炙烤,居然也和那些简简单单的食材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最后,我看着它彻底熟透了,变得很好吃的样子,才丢掉筷子,看向伏黑甚尔。
  “等锅冷了,就请帮我拿去埋树底吧,当废物利用了……啊,如果你想吃我也不介意。”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谁要吃啊,小崽子。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把你揍得哭爹喊娘……啧,别装晕。”
  我两眼一闭没管他。
  因为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就像是常年长途跋涉,终于走到尽头的旅人。
  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第147章 过往的秘密(3)第一次见面时,也是……
  大概是脑子被搅得乱七八糟的缘故。
  我开始做梦了。
  这次不再是以羂索的视角去看他过往的人生,而是能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这个人。
  日落西山,红霞烧透半边天。
  金红的光泽照拂在衣装华贵的人影身上,那人披散着乌黑亮丽的长发,眼眸低垂,整个人五官看起来雌雄莫辨,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羂索最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活跃在咒术界的,那绝非我能探知的范围。
  我只知道,他时而是倾国倾城的美女,眼波流转,一颦一笑间,就能把多少将领玩弄于掌心;时而是久负盛名的家臣,城府深沉,老于世故,背叛起对自己好的主君也不手软。
  他侵占过的人生,挑起的风浪,酿成的悲剧,都被藏在岁月之中。
  然后,都在今日走向终结。
  羂索坐在棋盘前,平静的眼神扫荡着这满盘困死的局势,不知看了多久,最终放下手中的黑子,缓缓站起身来。
  “这次是你赢了呢。”他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融入似血的残阳中,那太阳带来炽热的光芒是燃烧的烈火,转眼就将他吞没进去。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只是凝望着火焰里消逝的黑烟,然后慢慢闭上眼。
  梦境戛然而止。
  羂索死了。
  我亲手做到了。
  我躺在床上,用手指遮住眼睛,挡住房间里的灯光,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情绪既不是活下来的安心,也不是彻底的喜悦,而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他的败北是否只是我单纯的臆想?
  实际上,他根本还没有死,就等着我放松警惕,藏在哪个角落,等着给我致命一击?
  我撑着柔软的床铺,想要起身再确认一遍,不过很快就想起来,那些余烬都已经让伏黑甚尔丢掉了。
  砰。
  门口传来打翻水盆的声音。
  我循声看过去,看见了一脸惊喜的伏黑津美纪,直接跨过水盆,小跑着来到我身边,“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的眼神闪亮亮的,像是发光的黑曜石,“还有哪里痛吗?肚子会不会饿?”
  我下意识想要抚摸她的脑袋,安抚对方的情绪,但肌肉酸痛的拉扯感让我直接打消了原有的念头,转而挤出一个微笑道:“抱歉,我睡了很久吗?”
  “已经睡了快两天了。”接过话的人是伏黑惠,个头不高的小男孩抿着嘴唇,也从门那边走了过来。他靠在床边,刚好冒出一个头,明明看着年纪不大,但说起话来总是给人非常成熟的印象。
  “虽然老爹说不用去医院,但你感觉怎么样?”他认真地这样问我,一副如果有需要就领着我上医院的架势。
  我摸着已经被包扎过的脖子,对两人摇摇头,表示这样就够了。
  夜晚九点零二分,自那场战斗的一天后,我打开自己的手机,确认过自己昏睡的时间,又迅速扣上。
  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结束了。
  一直以来,纠缠着我的那个噩梦就这样永远不会再来了。
  照常理来说,我应该高兴才是。
  可现在,欣喜若狂也好,如释重负也罢。常人该有的情绪我全都感觉不到。
  我若无其事地离开客房,在餐桌前与和伏黑姐弟交谈,听见两人讲着伏黑甚尔平时在赌输后是摆着怎样一副脸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也毫不掩饰地发出笑声。
  但只有我自己清楚,驻扎在胸膛最深处的那片心湖,就连最小的涟漪都未荡起。
  如此重要的事情,我却淡然的像是执行了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它结束了,也就仅仅是结束了。
  ……是这样吗?
  等到两姐弟在厨房忙碌时,我站在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正打算提着挎包离开时,身后却在此时传来伏黑惠的声音。
  “你要走了吗?”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得到明确的回答后,黑发的刺猬头男孩露出来奇怪的表情,他眉头紧蹙,看得出来对我不乖乖待着的做法很不赞同,却更多还是不理解。
  “都
  受了这么重的伤了,为什么?”
  我沉默片刻,蹲下身来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说:“因为大人总有些需要强打精神,也必须处理的事。”
  伏黑家住的地方离东京市区很远,离开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公寓,再爬上附近的山坡,能眺望到照亮天空一角的绚丽灯火,被夜幕笼罩的城市静默不语。
  真安静。
  我盯着看了一会,很快移开眼,继续漫无目的地在没有月亮的小道上。
  或许是因为夜深了,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该去的地方,一路上我都没有碰见其他的行人,温顺的良夜下,只有四月的樱花盛放着,随风摇摆。
  接下来该哪,去做什么,我的心里都没有打算,就只是随走随停。
  最后,我才在一处孤零零的公共电话亭前停住脚步。
  普普通通的封闭式电话亭本身没多少特色,但胜在一旁的路灯很亮,蜜色的光温柔地洒在地上,照亮了满地的花瓣。
  在今晚静寂的氛围下,它就是像是一位不爱多言的接待员,提前铺好了地毯,引我上前。
  于是,鬼使神差,我也就走了进去。
  投下硬币的时候,一切如常。
  但当我真正按下号码,发起通话的那一刻,我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它以强而有力的形势宣誓存在感,快得心神不宁。
  时隔多日,再次听见那道些许透着睡意的低音时,我几乎能想象到当事人是怎么趴在床头,歪头用肩膀抵住电话的同时,把嘴唇靠拢了一些,懒洋洋地询问:“谁?”
  回过神来,听筒,已经被死死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