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也正是趁着弥漫的大雪掩盖,我收敛气息,悄无声息来到羂索的后方。
  在这充满咒力的水雾之中。
  里梅的存在感比我强过太多,足以成为我的掩护。
  所以,在看见薄雾之后的那道袅袅亭亭的身影时,我抬起罪歌,瞬间发动突刺。
  哐当。
  金属相撞的声音传过来,与罪歌刀身相撞的铁锥闪着熟悉的寒光,令人心烦意乱——那是羂索从我这里被夺走的咒具,也是一度刺伤我的利器。
  而手持着这枚咒具的始作俑者发出笑声,似乎在嘲笑我一般。
  “真是学不乖的孩子。”他说完,手掌轻轻一翻,我的身体就因为重力往后猛然滑去。眼看就要再次撞在到墙上,在那之前,我把刀往下一挥,一道冰墙瞬间拔地而起。
  在里梅的术式遮住我身形的瞬间,施加的术法失效了。
  ……果然,要施展那讨厌的招数,必须得保证目标在视野内。
  我握紧罪歌,冷静地心底把自己的指令传达给了里梅。
  下一秒,冰墙在眼前急速地融化,化为浓厚的霜雾,我挪动步子,藏进其中。
  不远处,羂索侧过头,似乎察觉到我这样做的用意,他发出“哦?”的一声,这个人没有像最开始那样漫不经心,而是留意起了我的动向。
  攻守在此彻底转换。
  我沉着气,时而佯攻,虚幻一招,时而跃出雾影,刀身时而倾斜着从下至上划向敌人的身躯,若一击不成,就直接退守回去。
  羂索也非常有耐心,他提防着霜雪里时不时冒出的
  荆棘和冰晶,有条不絮地依次应对,因为他也清楚,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自己有利。
  不过相对的,之前的领域展开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的咒力,他的防御应对已经不如最初了。
  遍布霜雪的残破大厅之中,时不时响起兵刃相对的声音。
  劈、挑、砍、刺。
  我不断地变着招,以罪歌的刀身对羂索的手腕施压,能挑飞他的武器一次,我自然也能挑飞他的武器第二次。
  多方攻势下,这混蛋比我想得更有耐性,每次的接招都会卸掉我砍向他的力道,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这场耐力、咒力、精神力的对抗拉长,我的手指都被冷气冻得发红,终于在这漫长的拉锯战中,找到一个机会,让冰霜和荆棘一同冻住了他的双脚。
  ……得手了!
  我当即把所有的力量灌注在刀中,脚下一蹬,瞬间暴起,贴近他的身体。
  被制住的羂索眼眸轻敛。
  然后,在我靠过来的时候,红唇上扯,露出胜利者才有的欣喜笑容。
  紧接着,我浑身一震,整个人的身体刹那失去控制,径直倒下。
  冰冷的地板透着无处不在的凉意。
  明明是躺在地上,可那胃里诞生的恶心让我有一种置身于船只夹板的错觉,天旋地转的摇晃感过后,就是锥子刺顶的疼痛,从大脑深处蔓延开来。
  肺部的扩张功能也如同在此刻,要被剥夺那样,呼吸一度接近停止。
  “裕礼…听…!”
  “…你……”
  我艰难地捂住喉咙,甚至不能去听跑到我身边的柯赛特说了什么,因为脑海深处,开始回响起羂索的笑声。
  “刚刚以为要接近胜利的感觉如何?”
  “觉得如释重负吗?”
  “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激情?”
  “……嗯?已经回答不了?罢了。”
  “就当是我彻底占据这具身体前,送给孩子的小小礼物。”
  “从天堂到地狱的绝望,好好体会吧。”
  那尾音未散,大脑深处就传来刀戳似的痛苦,像是有人把冰冷的利器插进脑子里,慢慢开始搅动。
  被切开了。
  被割裂了。
  被不属于自己的意识渗透进来了。
  那剧痛的刺激之下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急速起跳。
  所有晃动的视野,耳侧的声音,感知的光线,都在止不住地重叠,通过尖啸的提醒,想要把那侵入者排挤出去,却无能为力。
  紧接着,我听见了嘲弄的笑声,声音听起来非常近。想要寻找,制止他,却发现最后那声音正从自己的口中发出来,是羂索说话的语气。
  身体的控制已经失去了一半,我几乎察觉不到自己的左边肢体,额头的冷汗慢慢大颗大颗地流淌。
  “很难受吗?汗都流成这个样子……呵呵,不必担心,我没有折磨败者的爱好,再过一阵——嗯?”
  【恶心。】
  在那滔滔不绝的声音之中,脑海里响起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似乎没想到还有其他的东西在,羂索的声音沉默了很久,而罪歌像是终于逮到了发声的机会,直接剥夺了话语权。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你这种东西凭什么占据我所爱的人类】
  【我不要爱不要爱不要爱不要爱这种黏糊糊的东西别过来别过来别用你那肮脏的意识来碰我——!】
  与平时的爱语完全不同,诅咒无法遏制的愤怒翻涌上来,我的手也像是回响了它的情感,重新把罪歌的刀柄握在其中
  羂索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了,“我以前可没听说过,你这孩子会有豢养诅咒的爱好。”
  我咳了一声,意识恢复了不少,至少舌头听使唤了,“现在你见到了。”
  对方的语气比之前顿时沉了不少,“……看来这是专门针对我的陷阱呢。”
  【闭嘴恶心的东西!谁会乖乖把我爱的人给你啊!】
  我听着罪歌那叽叽喳喳的动静,头一次觉得如此畅快,叫人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
  哈……哈哈。
  没错。
  自从去年,在五条家的那场失利,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才能避免换脑术式的成功,最后把目光放在同样可以违背我意志,使用身体的罪歌之上。
  罪歌是以爱的名义诅咒他人的刀。
  那爱意扭曲,充满极度的不正常。
  但就算如此,它的口味很明确,对着同样不正常的东西毫无爱意,甚至会产生抵触。
  就算被五条悟施加了咒术,这一点也不会变。
  它能接受我,可不代表能接受羂索。
  那家伙早就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了。
  那么,问题来了,当罪歌抵触甚至恶心的对象想要拿走身体时,它会做什么呢?
  手里的罪歌嗡嗡作响,在它的控制下,我慢慢把刀锋架上脖子。
  【可怜的人,可爱的人,可叹的人】
  【绝不会绝不会绝不会把她交给来路不明的脏东西的】
  诅咒仍然在呢喃。
  “它也是一样……非常非常讨厌你。”我闭上眼,“对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安心的事了。”
  放在颈边的刀很冰冷,但我一点都不觉得畏惧。我的左手开始往里推进,右手则是狼狈地挣扎起来,那象征着羂索最后的抵抗。
  “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了这么极端的孩子。”他说话的口吻彻底沉下去,“这样一来你也会死,和我同归于尽,就是你想要的吗?”
  “被占据身体……和现在死掉,这两个选择对我来说,要选择谁很清楚了。”我喘息着,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刀锋切开皮肉,砍进一寸。
  “当然,羂索。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特别强迫你。”
  这就是摆在面上的明谋。
  如果羂索离开我这具身体,前功尽弃。如果他执意留下,那就是彻头彻底的败局。
  血流下来的那一刻,羂索没有说话,大概在思考我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打算,他控制着我的右手继续顽抗,但在刀身砍得更深,我半个肩头都被血淋透之际,这家伙终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羂索:“……”
  羂索:“呵,我现在开始讨厌你了,小裕礼。”
  三秒后,这家伙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瞬间感觉大脑里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随着羂索意识的消失,我手中的动作也停住,整个人直接倒在柯赛特的怀里,她捂住我脖子上的伤口,往后撤离了一段。里梅也靠拢过来,用冰冻的方式制止了创伤继续失血。
  就在这混乱的场景之中,回到原本身体里的羂索,面带微笑地往这边走过来,却还没走几步,踩着木屐的那双脚就骤然停在远处。
  啪嗒啪嗒。
  血也沿着他的脖子淌下来。
  咚。
  “……真对不起,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活。”我深深喘了口气,双手撑在腰侧,凝视着那个倒在地上失去头颅的身体。
  我既然想到他会附在我身上的情况,自然就也考虑到他回到身体的结果。
  人头气球。
  晃晃悠悠的巨大人头用绳索羂索的头颅在半空飘起。
  柯赛特和里梅慌了神,什么都不做,都是为了掩藏这个真正的杀手锏,也是为了留一个羂索能回去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