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裕礼同学是咒术师吗?”
  “没错。”
  “哪个学校的?”
  “东京。”
  这个人反过来在套我的话,不过无所谓,适当地付出一些自身情报,是能够建立良好信任的基础,他看起来长着老老实实的一张脸,实际也深谙此道,问了几句后,便把目光落在一旁的加贺美身上,说:“那么作为交换,我也说一下,我这次的行动宗旨只有营救。”
  “是因为加贺美先生本人是警校预备生?”我问。
  泉田准一郎摇摇头,“不,有个孩子希望我们把她的哥哥带回来。”
  兴许是因为提到自己的亲人,原本靠在树边闭目养神的加贺美敬介一下睁开了眼,直接弹坐了起来,“时子她最近还好吗?”
  面对神色激动的青年,泉田准一郎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情,“那孩子很健康,附近的邻居一直在帮忙照顾她,只要你能回去,对她就是最好的结果。”
  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加贺美露出松口气的表情,随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他当即弯下腰,朝救了自己的好心人表达谢意,“真的,非常感谢您,先生。”
  “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再说,这也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泉田准一郎挠挠后脑,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场面,所以他很快换了话题,“不过,加贺美君,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啰嗦,像这次能把你救出来很不容易的事,最好以后就不要再进接触这种宗教了。”
  加贺美敬介:“……”
  加贺美敬介面露难色:“不……我……”
  “泉田先生说的没错哦。”之前一直很识时务没有插话的我开口了,“进这种根本不知道在崇拜谁的宗教,很容易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不是,那个……”加贺美敬介看起来想说什么。
  泉田准一郎语气严肃地打断他,好言相劝:“我知道,那群人大概给你许诺了幸福或者觉醒之类的话,但想想你这次的遭遇,和你的妹妹。”
  “不,我是想说,你们误会了。”被说教的当事人单手扶额,另一只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努力为自己争辩道,“我其实一开始就没打算加进盘星教。”
  泉田准一郎和我四目相对,各自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迷茫。
  “那你最开始为什么会来?”
  “我有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因为他自从加入了盘星教,整个人就变得非常奇怪。我装做加入,就是想把他拉出来,没想到——”加贺美敬介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没想到加入没多久,教里有人死了。”
  “当时我负责清理还残留着血迹的现场,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会以意外定案,后续问了我的同学——”
  “ok,懂了。”我恍然大悟。
  泉田准一郎跟着点点头,“完全懂了。”
  加贺美敬介:“?”
  “好了,继续赶路吧。有什么事先回去再说。”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泉田准一郎拍了拍掌,算是打住了这个话题。加贺美敬介是个听劝的人,当即也站起来,刚准备动身,他却带着有点诧异的神情,看向停在原地的我。
  他问:“你不走?”
  “我不需要走。”我静静摇摇头。
  或者说,只有加贺美敬介跟着警察走了,对我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这点泉田准一郎是清楚的,所以什么也没说。
  加贺美敬介怔愣了片刻,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以分外敬佩的眼神注视了我几秒,然后点了点头。
  我“啊”了一声,又礼貌地提醒了他一句,“对了,关于加贺美先生的那位大学同学,最好放弃他比较好。”
  盘星教能发展至今,并非是因为信他们的人有多愚昧,而是很多人把自己的欲求寄托在其中。
  想要暴富,想要幸福,想要健康,想要前途。
  打着「天元」的名义,盘星教回应他们给予了他们看似近在眼前的希望。
  教徒们深信眼下所做的一切是为自己的光明大道,付出得越多,自身在欲望的泥沼里就陷得更深。
  因为出现死者,向同学提出质疑,想要拽他回来的加贺美怀着一颗好心。可对他的同学而言,否定盘星教的人,只是一个企图破坏他幸福的落后者。
  所以,加贺美敬介被举报了,被分教主土屋太郎当做杀鸡儆猴的对象关押了起来。
  “您如果再回来,可能性命不保。”我说。
  “我知道了。”加贺美敬介轻轻吸了口气,回头对我挤出笑容,“谢谢你,裕礼同学。”
  该有的警告都给了,泉田准一郎嘴上嘀咕着“那么我们该退场了”,他扭头迈开步伐,然后被我笑着拽着衣角拖到原位。
  “稍等一下,泉田先生。我想,您需要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
  泉田准一郎倒是比想象中好说话一点,接过我刚买不久的新手机,就把号码输了进去。
  最后目送着那两人的背影搭上一辆轿车彻底远去,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刚从兜里摸出来的,应该是属于泉田准一郎的翻盖手机。
  嗯,泉田先生上司——刑事部参事官的联系方式也get~
  我毫无愧疚感地想着。
  好了,接下来,是分教会那些人的处刑时间。
  第71章 自助者所谓,自助者天助之。
  犹记得第一次去盘星教的时候,我还处于一个觉得百元大钞很有购买力的年纪。
  羂索领着我来到授课的会堂,混进其中。
  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一尘不染的棉麻布衣,有人眉头紧锁,有人眼含泪光,这些人都看着空无一人的讲堂,似乎在等什么。
  那会我的日语说得很磕绊,很少说话,可面对这明显透露着焦躁不安的人群,却还是开口询问,这群人在做什么。
  “他们在等人,等一个能为他们带来福祉的贵人。”羂索轻轻笑起来,逐字逐句为我解释道,“毕竟人心是软弱的东西,任何一点能带来希望的存在,都能成为他们眼中救命稻草。”
  说完,一名身披齐足长袍的卷发男性从幕后走出,我注意到周身的人顿时向他投去期待又热忱的目光,在场的护卫反应很快,拦住几个想要冲上台的信众。
  “代行者大人!”
  “请看看我,代行者大人!我的儿子受到邪魔作祟,医院里查不到病症,他已经三年没有睁开眼了,求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父亲欠了高利贷,让我做担保,我现在工作丢了…家里每天有人催债,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人群之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他们呼喊对方,那场面令仿若身处地狱的百鬼朝神明寻得救赎。
  彼时,有一名女性突然冲出护卫的包围圈,爬到了台上,双膝一软,就开始磕头,“……代行者大人……代行者大人……请救救我…”
  身着圣洁白袍的男性没有过多迟疑,转身将她搀扶起来,他捧住教徒的双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十足的悲悯。
  “我知道,女士。”他掏出手帕,一边替她拭泪,一边叹息,温和地包容着对方混乱的语速,好似他面对的不是比自己还大的女士,而是他的亲生女儿。
  “您受尽生离死别之苦,而那痛苦已经将你近乎掏空,种下可怖的心魔。”
  “这世道多难,我正是听命,为此而来。”他说。
  拽着男人衣角的女性愕然,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濒死前被人从河里稳稳拉住的溺水者,不必再挣扎,不必再恐惧,不必再绝望地沉入底部。
  好几束光打在她身上,她一如受到感召那般,低下脑袋捏住手帕,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那样子看起来,好似真的找到救赎了。
  随着她的情绪被安抚,四周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男人缓缓起身,以温吞却不失平静环视众人,干净的长袍跟着脚步摆动,逐步走到台前来。
  “诸位,想必你们都如这位女士一般,在自己的人生中,遭受了漫长又煎熬的苦难。”
  “无论是先天的不仁,还是后天的不幸,它都以不同的形式造访你们。”
  “你们维持得之不易的现状,如垂死挣扎般咬牙坚持,如行尸走肉般维持着生命,却依然难以抗拒不留情的命运。”
  “宝贵的勇气被消磨,怀抱的希望被打散,微小的盼望被剥夺,最终化为奢望。”
  “然后,在某个微小的契机里,你们如梦初醒,意识到任何对于美好的向往,都比不过现实沉重的引力。”
  “这份苦难中,幸福对你们而言是如此遥远的词汇,它像是一些泡沫,一道虚影,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痛苦到足以让人沉默的时光堪比汛期的洪流,将你们与岸上的距离分割的越来越远,远到你们已经忘却了它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现在,你们可以不必继续一个人苦苦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