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片刻后我否认自己,想:怎么可能。我只要云雀恭弥。没有彼此的世界只是坍塌的废墟,毫无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非他不可。我想,又和入江正一道别,反正都回彭格列基地了,我干脆去找京子和小春。
  女孩子们见到我,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过后很快化作无法掩饰的担忧,她们告诉我,库洛姆一直没有吃饭。
  “欸?”我愣了一下,“库洛姆还在基地里?我以为她回黑曜了。”
  “不……不是的,”京子轻轻地摇头,她的眼眸湿润而温柔,像一张柔软的网,蛛丝细密,然而同样坚韧而不易折,“库洛姆一直待在房间里,我和小春都很担心她。”
  “库洛姆到底在为什么而担忧呢……”小春也说,女孩子明媚的脸庞浮现出转瞬即逝的低沉,她一直是个活泼的孩子,在我心中正是“青春”与“阳光”的代名词,这会儿也眉睫低垂,“小春很担心她,库洛姆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不吃饭可不行。”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向她们保证我待会儿会去看库洛姆,但在那之前,我说,“小京,小春,我们谈谈吧。”
  “……欸?”
  “哈咿……?”
  我认真注视她们爬满错愕的脸庞,目光一瞬不瞬。我只比她们大了一两岁,自认并不比她们成熟,我只是知道得更多。
  我拉着女孩子们一齐坐下,我们仨将身体掷进柔软的沙发,我犹豫了一会儿,“我要先向小京和小春道歉。因为我也一直在逃避,没能考虑到你们的心情。”
  她们瞪大眼睛,京子困惑地低声说,“可是,小真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
  “正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我点头,说,“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反而也是在犯错。小京和小春一直以来都很担心吧?但是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你们自己消化情绪。”
  小春立刻说:“这跟小真无关——这是我们自己的情绪呀,为什么要强加给你呢?我们……不想变成负担。”
  情绪也好,她们自身也好,都不想变成大家的负担。所以,即便心下茫然,即便一无所知,即便察觉到了异常,即便为此难过不安,一直以来她们也都坚持着去做后勤工作。
  日复一日,始终如是。
  不想让大家担心。不想把糟糕的情绪传染给大家。大家已经很努力、很疲惫了,所以不想变成大家的负担。就算一无所知,就算装作不知不觉,也还是要像平时那样微笑,假装这就是平静的理想乡。
  ……所以我才喜欢你们。所以我才感到抱歉。我想。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能做。
  我也没办法把彭格列和密鲁菲奥雷有关的事情告诉她们——我不是彭格列的首领,我只有知情权,而没有告知的权力,这不是我有资格做的事;我也像沢田君他们一样,高高在上地认为这对她们来说很危险。我太傲慢了。
  “有关你们好奇的事情,我想还是等到沢田君主动开口比较好,”我说,“情况确实很特殊很危险,他没骗你们。但是,这不代表小京和小春是局外人,你们也是维持基地运转的重要齿轮,我的意思是,缺一不可。”
  她们愣愣地听着。我继续说:“做饭啊、洗碗啊、缝纫啊、打扫啊……这些家务在旁人看来几乎是没有价值的。因为他们不会意识到它的意义,他们从来都没有亲手做过。沢田君他们想保护你们,同时也忽略了你们(我们)的意志。”我笑起来,“女孩子没那么软弱,对吧?”
  “是的……对啊!”小春说,她的嗓音有些闷闷的,“小春知道阿纲先生他们也很担心我们,可是、可是……我们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明明大家都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共同面对困难呢?我知道我们没办法战斗,但我们也拥有知情权,不是吗?”
  就是这样。我说,“沢田君他们很辛苦,这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没有小京和小春,还有碧洋琪姐姐的托举,他们也没办法独立战斗。正是因为你们站在后方,他们才不需要担心背后。”
  前线的沢田君他们很辛苦、后方的京子和小春也很辛苦。辛苦、痛苦、努力、泪水,都是无法比较,无法轻易否认的。
  然而,每个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决心。在女孩子们的心中,未必没有无声燃烧的觉悟之火。
  我最后抱了抱她们,轻声说,“小京和小春……大家都很努力,你们已经很棒了。”
  第42章
  她们若有所思,脸上的迷茫褪去,正如蒙尘的玉石洗净晦暗,重新绽放出璀璨的辉光。她们本就是闪闪发光的玉、永不熄灭的火。
  我又去见了库洛姆,轻轻敲她的门。房门张开一道狭窄缝隙,室内无光,她的面容隐没于昏暗,让她露出的那只眼眸观之更似乎剔透的葡萄水晶,她从门缝里看我,语带诧异,“小真……?”
  “我给你带了饭团。”我轻松地说,向她展示手中的保温袋,“能赏脸让我进去吗,库洛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迎我进门。
  房间内没有开灯,床褥略有凌乱,我的目光扫过她留下的痕迹,仓促地观察床单与薄被摆放的走势,随后明白她原本正蜷缩在床上发呆。她睡觉的姿势——很没有安全感——像是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婴儿,安睡在母亲温暖的子房,在羊水中寻求安宁的梦乡。
  我问库洛姆是否可以开灯,她又轻轻颔首。我们短暂地闭眼,以避免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然后一起坐到床上。
  她还是那样环抱着自己,双臂圈着交叠的腿骨,下巴搁在膝盖上。库洛姆只穿了一条单薄的浅色睡裙,样式很像是她内心世界里的那条。整洁,细腻,纯白无暇。
  但她的大脑显然不如这条睡裙一般平整。我都无需读她的心,仅凭双眼就能看出她的内心有多么的乱。我也学着她的姿势,肩膀挨上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的嗓音放得很轻,几乎可以说是低迷。仿佛库洛姆是一场极易被震碎的梦境。
  “我……”她喃喃地说,同样声气轻细,眸光流转过迟疑。
  “你在担心骸吗?”
  面对库洛姆,我不得不把嘴边的“凤梨妖怪”、“kufufu怪笑男”等不那么友善的形容词咽回去,我甚至没有叫那个人的姓,而是堪称温和地称呼他的名。
  库洛姆愣了一下,很快再度点头。她的嘴唇抿起来了,情绪和唇瓣一并挤压,眉梢拧起。
  “那个时候,我问了入江先生……”她说,眼睫垂下,“入江先生说,骸大人一定还活着,但我却怎么也无法跟他取得联系……我感受不到骸大人了。”
  我就知道,六道骸你这个可恶的凤梨,居然让我可爱的库洛姆这么惦记……我阴暗地这么想着,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我像对待小咪一样对待库洛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上臂。
  我说:“那要不要用我的方法试试看?”
  她倏然抬头看我:“……哎?小真的方法?”
  我掏出匣兵器——容纳着脑波增强仪的那个,云之火焰静默地跃动,我利落开匣,库洛姆目瞪口呆地注视我戴上奇形怪状的头盔,好像我正在往脑袋上放一个汉堡。我有点破防了,告诉她说:“其实这是高科技。”
  她的眼神让我心内柔软,库洛姆说:“嗯、嗯!科技的力量真伟大啊。”
  ……哎哟,咋这么萌!我猛地抱住库洛姆,贴贴又吸吸,彭格列的雾守大人毫无怨言地在我怀中化作软软的面条,被我摇来摇去。
  “让我找一下。”我对她说,“等我一会儿哦。”
  脑波增强仪无限地增强了我的心灵感应能力。事实上,再度被「」强化的我已然能覆盖整个亚洲,但我想六道骸应该不在这片大陆。如果这事跟白兰有关,那他一定在欧洲。范围再缩小一点……南欧?
  我很快“闻”到了六道骸的味道,就好像我是一条嗅觉灵敏的鬣狗。
  他确实在意大利,但被关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能感受到此地并不欢迎我进入,但那又怎么样呢?它无法抵挡「」的余威与碎片,或许在这一刻,我即「」。
  我把视野共享给库洛姆,请她辨认这建筑的外观。她微微瞪大眼睛,语声惊讶,“这是……复仇者监狱。骸大人在复仇者监狱……?”
  我想起来了:十年前我们打黑曜战的时候,六道骸最终被外国条子抓走了。他去蹲大牢了。好像就是这个什么复仇者。什么复仇者?复仇者联盟?avengers, asemble!
  串戏了不好意思。这根本不是美漫世界,我们是日本少年漫画,好吗?好的。
  “看来他被困在这里了。”我说。
  十年后的六道骸仍然被困在复仇者的水牢——只是肉^^体。若有机会,他一定能再度越狱。又或者说,他的精神早已越狱了,只不过在白兰那儿吃了亏,意识受限受损,这会儿又被塞进了盐水罐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