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贺鹮归对赵平澜不是一见钟情的喜欢,是久而久之无法自拔的迷恋,他喜欢她身上的那股子倔强,喜欢她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绝不认输的狠劲。
  却也恨她那时不管不顾地离去……
  赵平澜凝视起眼前人投来的目光,她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她只冷静地说:“陛下此番既不吐口同意赵家和呈王府的婚事,也不准允三郎回去,就是为了让我回来?”
  这人还是那么不懂情致。
  贺鹮归被迫拉回思绪,他有些不悦地冷哼,“明知故问——这世上除了你亲自照看大的赵家老三,谁还能让你如此牵绊?我吗?我若不这么做,你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赵平澜,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贺鹮归在赵平澜面前半分不像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反倒像个怨怼横生,却依旧想要祈求怜爱的孩子。
  赵平澜偏避而不谈。
  她总想把从前的事留在从前,却不明白有些情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换,愈发浓烈。她反问眼前人,“可我回来陛下又能如何?难道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瞒着所有人,然后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依旧谈情说爱?”
  “鹮归,我们已不再年轻了。”
  贺鹮归听到赵平澜的话,有些失望。
  那是他此生唯一珍惜的时光,却被赵平澜说得如此不值一提。但他并不懊恼,也不想追究太多,他沉默许久终是问出了他最想问的话,“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
  “为什么……”
  赵平澜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吗?”
  贺鹮归抬起头,脱口而出一句:“难不成就是因为赵家要把你嫁进郡王府当续弦?”
  赵平澜承认说:“是。”
  贺鹮归却惑然道:“可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禀明父皇,亲自到赵家提亲。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嫁到郡王府去?你缘何还要这样一意孤行?是,我理解你的苦衷,但为什么有些事连我也要瞒?”
  赵平澜垂了眸,眼前人这么多年依旧什么也不懂,他依旧傲慢的认为,他能拯救自己。
  她问贺鹮归,“嫁给你,我糟糕的人生会不一样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两个人两相对视都讳莫如深着。
  嫁进郡王府,与嫁给贺鹮归,都是一样被困住,被规训,被枷锁缠绕。
  唯一的不同,大抵是那年的贺鹮归还爱她,可……爱这东西能维持多久?若不是她在他最爱她的时候离开,他现在还能这样念念不忘吗?
  赵平澜知道自己留在王城一定会腐坏,但去往北庭就算是死,她也能向死而生。
  她不需要他的拯救,真正能拯救她的只有自己。
  可贺鹮归不甘心,他如今身为帝王想要的东西理应唾手可得,他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都要把赵平澜留下来,他无法忍受她再次逃开。
  贺鹮归赫然起身,去到赵平澜面前撑扶在了圈椅之上。
  赵平澜厉目相视,没有半分胆怯。
  她听眼前人愤然追问:“赵二娘,你真的喜欢过我,在意过我吗?还是说,那时候与我在一起,与我肆意,与我放纵,只是因为太过孤独?你到现在也不愿跟人提及我们的事,究竟把我当个什么,我就那么见不得光——”
  赵平澜目光闪烁,她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的眼睛了,她握紧拳头想要让自己克制,却说不了违心的话。她沉声道了句:“喜欢。”
  甚至,到现在也不曾厌倦。
  不若那时的她也不会,和他那样疯狂。
  赵平澜一句不动声色的喜欢,让贺鹮归彻底崩溃,他在昔日的爱人面前红了眼。
  眼前人应是不知他等她的这句应答,等了多少年。只是哪怕她说上一句不喜欢,贺鹮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既是喜欢,缘何要走得毅然决然,让他一人孤单。
  可赵平澜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野心,她有着比贺鹮归更舍弃不下的执念,就像贺鹮归不会为他舍弃皇位一样。
  他们太像了。
  两个锋芒毕露的人,注定不会为对方妥协。
  他们永远在用自己坚硬的羽翼刺得对方遍体鳞伤,而不是将其包裹保护。
  从前赵平澜以为这便是寻常,可直到看到三郎和柳善因,她才知何谓相敬相亲,她瞧得出他们都愿为对方做出让步,甚至是牺牲,也无怨无悔。
  赵平澜的心肠亦不是铁做的。
  她看上去再如何的无坚不摧,却也是个肉体凡胎的人。她望着贺鹮归那双红透了的眼眸,以及他若隐若现的胸膛,忽而单手扣住他的脖子,无言吻了上去。
  她想有些恩怨待会儿再说,现在她要……
  做些该做的。
  第63章 第63章还是二姑
  爱恨在巫山缠绵,于不知不觉间混作一团,曾经那些记忆中深藏的过往,逐渐在二人起伏的对望里浮现。王城的晴空也随之被阴云遮盖,当淅沥的雨落下便瞬间打湿了宫墙。
  事了之后,赵平澜披着贺鹮归的浴袍,盘腿坐在了他从不准外人触碰的坐榻上。
  榻上一片狼藉,
  两个人就像是经历了一场较量。
  赵平澜摸了摸身上的吻痕,不由得瞥了眼身旁的人,她不解贺鹮归是怎的?明明多年抑情忍欲的人是她,为什么他竟跟第一次那样兴奋,就好似多年积压无处发泄……
  赵平澜无言搁下手臂,凝眸望去窗外光景,彼时雨还在下。
  她也渐渐清醒起来。
  可赵平澜望天,贺鹮归却在望她,直到此刻,他仍是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贺鹮归爬起身,像从前一样从背后抱住了她。
  赵平澜任由他将脸埋进自己的颈窝,没有躲开,她知晓身后人大抵要讲些什么,“在那的这些年,你可曾有一瞬后悔过?”
  赵平澜垂下眸,后悔?他不了解她吗?
  她从不是个会后悔的人。
  尤其是当她亲眼看着曾经混乱的北庭在众人与老都护努力下,愈发安定富足,便觉一切都是值得。也是那时,赵平澜才明白,她根本不需向赵家这些庸人证明什么,因为他们永远不会理解她。她要做的,就是用心打好每一场仗,用力保护好庭州的每一个百姓。
  所以,赵平澜心里的答案,便只有一个,“未曾。”
  贺鹮归却陷入沉默。
  他嗅着赵平澜身上的味道,一刻也不愿放手,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他闭上眼,一遍遍回味起适才在赵平澜身上望见的,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
  贺鹮归心疼不已,却也始终难将眼前人理解。
  他将手缓缓伸进她的腰间,在她的身上留恋许久,才鼓起勇气同她用着几近乞求的口吻沉声道:“二娘,留在我身边好吗?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也想和你一块老去。我现在是皇帝了,没有人能够成为我的阻碍了,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留下做我的皇后,我什么都能给你。”
  ”
  我想带三郎回北庭,你能做的到吗?”
  赵平澜答得斩钉截铁,她并未因身后人的许诺,而轻易动摇自己的想法。
  他俩还真是一样的“自私”。
  “赵平澜——你到底要朕做什么,你才能满意!和我在一起真就如此为难?”贺鹮归恼羞成怒狠狠松开赵平澜,他终是忍无可忍,他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已然为她将姿态放低,她竟还是那样冥顽不化。
  他纵使再爱她念她,却也有自己的脾性。
  赵平澜好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争执,从前的他们就是这样,又爱又恨,乃至自以为是着。
  她转头望向身边愤然的人,缓缓道:“贺鹮归,你比谁都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容下我这样一个叛逆的皇后,你自然也知晓,我若真肯留下,当初就不会离开。所以我倒要问陛下,到底要臣做什么,才肯放过我?”
  贺鹮归闻言看着手臂上被人抓红的伤,怨着她的千万种借口,冷笑道:“究竟是谁不肯放过谁?”
  榻上的温情散去,
  旧怨未解,俩人又只剩敌对。
  赵平澜料定今日他们一定会不欢而散,便褪去贺鹮归的浴袍,转头将自己的衣裳拾起默默穿上,只是贺鹮归岂能这么容易放过她?但瞧贺鹮归蓦然抓起她的手腕,厉声追问:“你要去哪?”
  可贺鹮归根本困不住她,赵平澜随手一甩,便从他的束缚中逃脱,她穿起甲衣道是:“归家。”
  “谁准你归家!”
  “你真把朕当做你豢养的家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贺鹮归起了身。
  赵平澜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贺鹮归无奈怒视着最不愿怒视的人,拿起帝王的气势,做出了最后警告,“赵家老三和滏阳郡主赐婚的圣旨,朕已拟好,你若敢离京半步,朕便即刻将旨意传出去——”
  赵平澜长叹了口气,他们终是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终于肯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