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为何那样 第126节
  神通鉴:“你可以别欺负他了吗?”
  徐行几句便圆了回来。本来也是她醒了,玄素自然将多半注意转移到了她身上,对阎笑寒只寥寥问了几句便放过了,阎笑寒夹着尾巴跑到了陌生女子身旁垂头不语。徐行颇有兴趣地多看了这女子一眼,猜测她应当是如今第五峰司药峰的掌门了。
  应该是叫做,蔺君?看着也是一副不甚强壮的病秧子模样。徐行垂下眼,慢慢思索着,如今的穹苍大阵,究竟谁是掠阵者?
  刚这般想着,蔺君的属性面板就在她眼前缓缓浮现了。徐行看到了一截比玄素还要多出四分之一的血条,并且竟然是全满的!
  如果这属性面板是真的话,五掌门你未免也太强壮了一点吧!!而且好感度好高。她二人素未谋面,难不成蔺君只是单纯对自己动人的品格极为欣赏?
  玄素轻咳两声,温和道:“醒了就好。你这一伤,便是一月,司药峰竟对这不醒怪症束手无策,为师还以为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不会的,师尊。我一向命很硬。”徐行孝顺道,“况且师尊前阵子才刚黑发人送白发人,徒儿又怎会如此不孝。”
  众人不由回想了一下前阵子送的白发人是谁,然后发现或许可能多半是九重尊,顿时面色一瞬扭曲:“……”
  敢笑出来的话真的会死的!!
  “不要这样说。”蔺君轻笑道,“尊座应该还健在呢。”
  玄素只想让这两个烦人鬼都暂时闭嘴。罢了,别再说危险话题了,他神色一定,旧事重提:“你带回的绝情丝,秋杀确认为真,已然送入万年库慎重保存了。只是,常青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可清楚?”
  原来当时郎无心炸山,徐行突发症状昏迷不醒,浑身高热,穹苍诸人闻讯赶到时,只留下一地狼籍的烂摊子。在场之人除了那一些失去踪迹、各自潜藏起来的蛇妖外,便只有徐行和余刃了。
  都已经过了一月,要问详细经过,不至于要等徐行醒来才能问。所以,多半是余刃无心配合,玄素没法从他口中问出来哪怕一点东西。
  徐行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将事情简略说了,对自己不慎被骗一事供认不讳,也没找借口,只懒懒道:“是我那时太大意了。”
  “这不能怪你。”玄素思索道,“一人早有预谋,占尽优势,又是先手;一人半途应战,情报缺失,太过被动,你已经做到最好了。郎家……郎无心此人,今后要留心注意了。”
  徐行道:“你的意思是,不除会有大患?”
  殿内众人皆一顿。不为别的,是徐行的语气,有些不合适了。她纵使从前天天口中叫着“师尊”,要说尊敬之意也没多少,但现在“你”来“我”去的,压根不像师徒,反倒像是同级商榷,甚至还隐隐带着些发号施令的意味在。
  徐行也意识到了,忽然亮闪闪道:“师尊今日身体可还好?”
  神通鉴:“干嘛这样突然的
  关心啊!!”
  幸好玄素的脾气是真的好。他并无在意,只是摇了摇手,温声道:“照规矩办罢。她明面上是人族,人族统领蛇群,究竟是好是坏,尚需观察。至少现在杀她,没有理由。”
  殿内沉寂一瞬。
  徐行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而后,抬眼问道:“师尊,我是如何回宗的?……还有,余刃人呢?走了?”
  其实,按照常理,这句话早就该问了。当时只有余刃在场,定然是他将自己送回宗门,平心而论,徐行醒来时发现他不见踪影,竟然还生出几分诧异。不是“他不在?”,而是“他竟然不在?”。
  只不过,徐行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对寻舟如今的模样……前尘往事忽的在此折叠,她心绪难得有些涌动复杂。
  尚未得到应答,她耳边便听一声鹤唳,风声狂袭,而后骤停。
  脚步声不疾不徐,甚至带了些莫名的迟滞,一步一步靠近,随后,竟然停在了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就这样不再动了。
  “……”
  徐行回首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人的身影。
  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所谓“和九重尊几分相似”的脸是怎么回事了。因为那张脸,根本就是寻舟尚未成鱼时的九珠模样,再加以稍稍的改动,便成了余刃的脸。当然看上去不算特别像,但就是隐隐有九重尊的影子了——寻舟少年时期本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寻舟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微微抬眼,竟不敢直视,只偷看似的悄悄观察着她的神情。只看一眼,又很快垂下去,长睫微动,再一次不闪不避对上了她的视线。
  眉眼不同了,神色也不同了。那只不谙世事的鲛人似乎已被打碎了埋进他的眼底,全然看不出起初的雏形了。只有这般直直盯着她的时候,方能从中找出一点往日的旧痕,但很快也被更深的风暴卷噬了。
  他的确等得太久了。够久了。
  徐行竟有些哑然,不知该开口叫他什么,余刃深深看她,喉结微滚,一言不发。
  在这太过微妙、长到令人微窒的寂静中,徐行忽的听见“喀拉”几声,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她回神望向发声处——
  玄素将自己的琉璃杯硬生生捏碎了,用一种温和到有点安详的语气缓缓道:“孩子,你知道这里是掌门殿吗?”
  徐行:“……抱歉。哈哈。”
  第102章 墨字两行你换个人薅羊毛是会死吗?……
  玄素的面色实在太过难看,难看到徐行怕他人也跟着语气一般安详了,于是连忙站正。不过,她一直有话想问:“当时,我究竟是如何回来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整个掌门殿上众人脸色堪称五彩缤纷。寻舟不回答,徐青仙亦没感觉气氛有什么不对,等了半晌,只有善良的阎笑寒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当初,瞿不染和众人一起护送了个假的绝情丝回来,深感内疚,非要留下补偿不可。他似乎有一种“此事由我承担就必须做到完满”的气魄,结果在穹苍待了大半个月,被徐青仙轻松气到修为倒退。玄素看他可怜,怕他最后是横着出去的,于是便遣他回宗。不料瞿不染刚竖着出去,徐行就横着回来了。
  余刃竟然堂而皇之地抱着徐行来到山门前,张口便说借九重峰寒潭一用。当即,整个穹苍都乱了!
  敢问这是什么?这是挑衅,这是天大的挑衅啊!这能忍??
  要知道,最近江湖最时兴的传闻便是九重尊方才身死,小师妹徐行身边便跟了一个与他几分像的余刃。这传闻可称屹立不倒,只要有人提出,必然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猛吵。据凌寒走访,骂战的开始一般都是这几句话:
  “谁说余刃和九重尊长得像的?我感觉分明一点都不像啊?”
  “小师妹这样算不算红杏出墙来?”
  “郝师妹才是真正的吾辈楷模!”
  “徐行和余刃是清白的吗?”
  “徐行和九重尊是清白的吗?”
  “余刃和九重尊是清白的吗?”
  “打住。”徐行道,“前面几句我就算了。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阎笑寒弱弱道:“他们怀疑余刃是九重尊的私生子。”
  徐行:“……”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尊座可是天下最强的童子!
  这都可以先按下不提。总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余刃竟然公然将徐行带回宗门,还要鸠占鹊巢进九重峰,这简直是将所有人的面皮扯下来踩。守门之人自然不肯让他进,但徐行又浑身高热生死未卜,不能丝毫耽搁,于是投鼠忌器地喊话让余刃将人放下,自己再滚。余刃当然不理,袖袍一挥就强进了宗门,玄素赶到之时,徐行躺在寒潭中不省人事,九重峰却已人去楼空。
  余刃走时,还留了个语焉不详的字条,大意是人无大碍,但放着勿动,他去找药,切莫拦阻。
  以上是玄素润色过的文明版说法。想也知道,他做法都如此不文明了,字条还能文明到哪去?若不是司药峰对徐行的病症没有办法,玄素现在绝不会让余刃就这样进进出出,当真是气苦他了。
  想也知道,这消息传出山门,又是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现在她足下这边堆的正是玄素截获的山下禁书,硕大标题正写着《小小情郎鸠占鹊巢恶毒老丈棒打鸳鸯》,看来这连环画当真是风靡一时啊。
  徐行举手道:“……我还有一事要问。这‘恶毒老丈’,指的是谁?”
  蔺君捂唇笑道:“掌门师兄从前就算登报,用词多半都是‘病美人’、‘活西施’,这恶毒老丈还是第一次见呢,好新鲜哦,哈哈。”
  用词是很新鲜不错,但玄素的面色好像快腐烂了。众人皆憋笑憋得喉口抽搐,垂头不语,徐行回首看了眼寻舟,寻舟默默挪开脑袋望天,一副不关他事的无辜模样。
  她彻底不解了。因为这难道对寻舟就有什么好处吗?尽管她现在被误解是个风流倜傥奇女子,但余刃不也是自甘倒贴小情郎么,这两个走出去究竟哪个较好听了??
  “咕”一声,徐青仙拍了拍徐行的肩。徐行一开始还以为她要替自己解围,结果只是很快玩腻了,就这样面不改色把小鸭塞回她手里。
  “这存在着一些误解。”徐行道,“我和他并不是那种关系。”
  玄素温和道:“为师对你私下如何没有意见。只是,你打算如何对大家解释呢?”
  徐行道:“……不如我们来说说,我昏睡的这大半个月,山下时局有什么变化,又有什么新任务可以派遣给我吧?”
  封玉,也便是郎无心,将绝情丝交出后,便带着常青原先的势力立刻销声匿迹。圣物既出,各大宗门人人自危,现下神女之心在狐守之地,绝情丝在穹苍,降魔杵在少林,林朗逸回无极宗后查看了自家宗门的圣物,好险发现“一字图”还在,并且应当是真货。至于最后一个圣物“阴阳笔”在昆仑……罢了,不提也罢了。穹苍这边问了三次,得到三次不同的回答,第一次说“在的啊”,第二次说“找着呢”,第三次说“还有事吗?”。
  然则,徐行却想,照理来说,封印鸿蒙山脉的东西不该是圣物,而是圣器火龙令,当初掌门让六大宗送来圣物,一是为加固封印,二是为掩人耳目。她既早早身亡,火龙令应当回山再出,那么,现在的火龙令身在何方?这才是真正的关键之物。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几百年安稳间,人族成功找到了无需火龙令的封印方法。但现在无论人或是妖,视线都紧紧跟随在圣物之上,其重要还是不言而喻的。
  至于乱……
  玄素斟酌着道:“近来,似乎少林附近出了些乱子,像是有些棘手。”
  少林和穹苍是世交,上次徐行去少林,观真首座还帮九重尊做法事呢,两门相帮,也是寻常。徐行想到,当时郎家的线索便是自少林而来,现在就出乱子,真是不由不多想了。她想了想,侧头道:“那我去看看?乱子么,简单了。上次绝情丝更棘手,我也是幸不辱命啊。”
  玄素淡淡道:“为师似乎没有命过你吧。”
  徐行耳朵突然不太好使了。好在如今不是什么大乱子,玄素看这小徒儿,越看越是面目可憎,再看到后面那如同捶打了一万遍的年糕般的余刃,更是心烦得很,又不能发作,于是睁只眼闭只眼道:“你若觉得身体无恙,便去吧。看你和你大师姐相处和睦,她跟你一道,也算有所助益。”
  用的是“也算”。想来玄素对徐青仙帮倒忙的能力心知肚明。带上徐青仙,那少不得也要带上小将了,不然她又要破口大骂,也不知她近来在做什么,不见人影。徐行领命,转头回峰,准备修整。
  后面清风一样的脚步声立刻跟上去了。
  “……”
  徐行迈出掌门殿,身后如影随形,她顿了顿,并未转头,而是径直回了碧涛峰。
  长长的山道上,足下沙沙作响,草木顽石已非原貌,只
  有千载白云悠悠,人事依旧,恍如百年弹指一瞬,南柯一梦,留下的只一个不该身在此间的灵魂。
  殿门大敞,漏着风霜,上头被绑着的人应该是找准机会跑了,小屋内空荡荡的,门前那方长满幽绿苔藓的寒潭映着天光,徐行把恋恋不舍的小乌鸦放走,找了壶茶喝完,没什么表情地坐下了。
  她坐在榻边,那人站着,几乎没有犹豫便半跪下来,蜷在了她的腿边,修长手掌紧紧扣在她膝上,就这样自下而上地侧着头静静看她——这对寻舟来说,原是最熟悉、最习惯的位置,他向来如此,此前一直没有这样做,是担忧吓到她罢了。
  徐行笑了一声,促狭道:“之前让你好好坐椅子,还为难你了?”
  寻舟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坐着……”
  鲛人的骨骼和人有所不同,尾骨那儿衔接鱼尾,较为脆弱,比起坐着,躺着、趴着、跪着都要舒服得多。徐行现在当然知道了,因为如今她自己更是坐不住。但她不喜欢跪着,也没跪过。
  二人独处,再无旁人,她看着寻舟熟悉的面孔,一时有很多问题想问。自己是怎么回来的,这具鲛人的身体又是从何而来的,黄时雨还在,亭画是否早已转世了,你究竟是在闭关还是在沉眠,然而,千言万语,踌躇半晌,她还是伸手,捏上了他的耳垂。
  寻舟猛地一颤,呼吸急促了几分。
  仍是泛着凉意的薄薄血肉,只不过现在的它是完整的,没有任何孔洞的痕迹。太久没有戴东西,所以愈合了么?她出神道:“我送你的耳瑱呢?”
  怎料,寻舟却像是听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题,迅疾地抬眼看她,发觉她是真心疑问后,神情竟一瞬变得复杂。
  很难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神情。似不甘,又似宽慰,似悲伤,又似庆幸。他顷刻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垂下眼,有些释然地笑了一笑,只有气声,像是苦笑,却又带了些如释重负,少顷,他低低道:“后来,不慎丢了。再也没能找到。”
  “这样啊。也好。”那毕竟不是灵器,维持不了那么久的鲜亮,徐行无谓地松手道,“就算没有丢,现在也该开裂,或者遍布杂质了吧。与其看着它变得无可挽救,还不如在最好的时候丢了。”
  寻舟喃喃道:“是啊。……这样,也好。”
  又是寂静,半晌,寻舟脸颊在她膝上轻蹭,道:“师尊。”
  要是有外人在场,恐怕连小鸭都能听出来,这语气与其说是无限眷恋,都能算是痴迷了。徐行没听出来具体如何,只觉一股麻意自膝爬上腿间,霎时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心想,这要干嘛??
  “……”徐行把他耳朵揪起,他还硬要往下靠,于是一时看上去非常像揪一棵异常顽固的草。她镇定道,“打个商量?就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你师尊了,你之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好了。若否别人听到真的会以为我们在玩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
  她说什么,寻舟向来都照办的。于是他微笑着道:“徐行。”
  徐行:“……”好像没有好多少?而且莫名有种被以下犯上的感觉很不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