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奴也跟着百官轻声重复,末了,将此事传信于宋枝鸾。
  ……
  京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
  变得一片祥和。
  这种祥和之气,并未让许清渠的脸色好看一些,他在宫外等着玉奴。
  玉奴走出宫,行礼道:“许相。”
  “你们是什么时候将圣旨掉包的!”许清渠思前想后,都觉得不对劲,双目圆睁,“谁帮的你们?高起贤?”
  玉奴道:“圣旨有没有掉包,许相比微臣更清楚,殿下远在千里之外,如何得知许相与皇上商议了些什么?如何得知皇上要殿下留用哪些大臣,除了皇上自己,这世间没有人能写出第二份圣旨。”
  许清渠脑海中变得一片朦胧。
  理智告诉他,玉奴说的有理。
  但直觉告诉他,这事绝不简单。
  可就像他追查多日,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宋枝鸾结党营私,眼下,他说的再多,也无人会信。
  许清渠看着玉奴走远,心灰意冷之际,看见许尧臣出来。
  他忽的想到了什么,汗毛直竖,脊背彻骨冰寒。
  “太子……”
  许尧臣走近了,扶住许清渠,轻声道:“父亲。”
  “太子……”许清渠喉咙一哽,竟也呕出一口血。
  许尧臣大惊失色:“父亲!”
  第70章 释然
  宋家祖陵位于京师西北处,原是宗祠所在,后被圈建为皇陵,宋怀章得了消息,即刻就骑马与秦行之等人赶往京城,然而山路难行,还未出林子,就有一人反方向冲撞了他。
  宋怀章险些落马,正欲呵斥,却见秦行之跳下马,扶起来人:“秦山?”
  秦威平也跳下马,匆匆过去查看。
  来的人正是秦家家奴,他肩背中了一箭,气息奄奄,“将军,公子……快跑……前面有埋伏……”
  “前面?有多少人!”
  “身后……也不可去……快逃……”
  说完,双手软软垂下。
  秦行之心神巨震,看向宋怀章。宋怀章并不傻,在官场浸淫许久,他大多数时间都比秦行之要敏锐,见此情形,已经隐约猜出了什么,脸色发白:“秦将军,秦统领,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只怕是宋枝鸾已经得了消息,事情有变!
  秦威平立即道:“京城已经不安全了,现在回去,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恐惧蔓延全身,宋怀章四肢发软,“怎么会?宋枝鸾分明还远在万里,父皇不是派人清剿她的党羽吗?怎么……怎么还会这样……那我们还能去哪?祖陵?”
  “殿下务必冷静,祖陵也回不去了,现在只有尽快逃走,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秦威平当机立断,抓紧花白胡子,“行之,你带太子殿下离开,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要护住太子殿下性命。”
  “太女心思狡诈,诡计多端,用不光彩的手段夺得皇位,必为天理所不容!”
  林间树荫翕动,秦行之眸光明明灭灭,倒映出家中长辈们拔出阔刀的身影。
  “日后你就是我们秦家家主,带着太子,好好活下去,活到东山再起那日!”秦威平紧盯着秦行之的眼睛:“行之,你听清楚了吗?”
  “行之……”
  ……
  秦行之不知自己是怎么重新上的马,身体的反应比意识要快上一些。等他回过神,眼前泥路光斑流转,余光里尽是肆意生长的树枝。
  “我们去哪?”有人在他耳边问。
  秦行之茫然的骑行一会儿,眼神逐渐聚于一处,喉间干涩,道:“去西边。”
  “西边?”
  “去西州郡。”
  宋怀章眼神徒然一亮,“对,西州郡,西州郡是你们秦家的地盘,那里地处边境,宋枝鸾的手暂时还伸不到那儿……”
  “啊!”
  一声惨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秦行之速速勒马,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宋怀章摔落马背,疼的站不起,双腿连连后撤,躲到树后,喘息道:“他们来了,怎么办?”
  “秦将军。”
  “秦驸马。”
  前方不远处传来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带着些许嘲弄:“你们秦家一向自视甚高,去哪都要表忠心,生怕旁人不知你们与先帝的情谊。”
  宋怀章听到“先帝”二字,心都凉了个透。
  “可没想到,你们秦家竟敢趁着太女不在京城,做出这等谋逆之举,秦威平已自戕,你还想带废太子去哪!”
  秦行之手腕微颤。
  “现在投降,乖乖交出废太子,指不定太女殿下念在你是她曾经的驸马的份上,饶你一命。”
  双腿被宋怀章抱住:“秦统领,你不能把我交出去,你父亲吩咐过你,一定要保护好孤,孤是你们秦家的希望!若孤在这里死了,你们秦家的族人就是枉死!永远被当做乱臣贼子遭人唾弃!”
  秦行之将宋怀章提起,丢到马上。
  前方的人见状,笑道:“决定好了,要交出来?”
  秦行之没有转头,轻声说了一句。
  “跑。”
  宋怀章没有任何犹豫,拽住马绳,即刻离开,听到破空而来的箭声,他不敢回头,即
  使腿上中了数箭,也不敢慢下。
  ……
  夜色逐渐笼罩住这座无名山。
  前来追寻的将士还未曾离开,火把映照出各个山头,可仍旧没有任何痕迹。
  年轻的将领将手底下人都骂了个遍,“将这山给我围住,在找到人前,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
  秦行之趴在小溪边,喝了口水,长时间的打斗让他鼻间口腔都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有他的血,但大都是别人的血。
  今夜是一轮满月。
  秦行之望着那轮悬挂在树林上空的月,嘴角微扬,眼角滑下一滴泪。
  太子不知所踪。
  父亲引颈自戮。
  四海茫茫,今日竟不知何以为家。
  更难以接受的是,他心里竟不可抑制地开始想起公主府的那段日子来。
  假如一切都停留在那时,该有多好。
  -
  青州。
  京城里发生的事,玉奴事无巨细地写在信中,告知了宋枝鸾。
  宋枝鸾把信读完,让元禾等人进来议了些事,便回到帅帐。
  谢预劲躺在她的榻上,似乎刚醒,眼中像蒙着一层灰雾。
  “感觉有没有好些?大夫刚才来换过药。”宋枝鸾走近,顺势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药也喝了些。”
  那日谢预劲在她离开后昏倒,她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赤着的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加之强行骑马,伤口有不同程度的崩裂,大夫来换药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谢预劲侧头,哑声道:“我睡了多久?”
  “快四日了。”
  两人的视线隔着光尘,在这营帐之中对上。宋枝鸾虚托着腮,眸子被透进来的日光照成琥珀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分明在看向他,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实感。
  也许在他没有意识到的,很早之前,宋枝鸾的眼里就没有他了。
  而他,竟还想要与她长久。
  “你这样的身体,就不用再出去了,”宋枝鸾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和我回京城,我给你批几月假,好生养养。”
  谢预劲眼眸轻动,抬手,在即将碰到宋枝鸾的手时候,被她举起,避开。
  他有些心悸。
  心脏被绵密的疼痛收紧。
  宋枝鸾站在榻前,语气平和:“好好休息,本公主还有些事要处理。”
  -
  三日后,京城。
  登基大典设在十日后,但宋枝鸾一进京城,已经开始着手处理国事,积压了数日的折子,经由遗命大臣处理了部分,仍然还有许多。
  从养心殿出来,宋枝鸾回到了公主府。
  玉奴早在此等候:“殿下,祖陵那边传来消息了。”
  “人找到了吗?”
  “没有,”她补充道:“宋怀章在离祖陵一百里外的地方消失,周围的人家都排查过,没有线索。秦行之也生死未卜。”
  听到“秦行之”的名字,宋枝鸾很轻浅的屏息一瞬,她并未去探究这些异样。
  “但他们都伤的不轻,我怀疑他们会往西州郡逃,已经命人继续追捕。”
  “有他们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殿下。”
  尽管宋枝鸾并不大喜欢阴森森的皇宫,但身份使然,她也并不能在宫外待的太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回去,养心殿外就站了几位言官。
  她看着他们就有些头疼。
  从前她可挨了他们不少折子。
  本想着进里头说话,却有一句撕心裂肺的“殿下”响起,像一道惊雷。
  宋枝鸾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