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我知道了,谢谢絮姐。”
  饶荷咬了咬唇,偷偷看了眼摇扇子的饶絮,蓦地从胸口掏出来一张绣花的帕子递过去,“我不会其他的,就绣东西还成,你现在应该也不缺这些,但我想道歉总不能两手空空的上门。”
  饶絮嗯了声,没伸手接。
  饶荷略有失落,但她也知道饶絮如今还能和她说两句话没直接轰人就已经很好了,别的不敢强求,因此扬了扬嘴角将帕子放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迟疑了下还是起身走了。
  饶絮也没送她,她对饶家人的怨恨不可消,但最大最深的怨恨是冲着几个长辈去的,饶荷年纪轻心绪容易动摇,所以她不会像对待刘秋桂饶老头他们那样对待她,但更好的却也不可能了,仅仅做个认识的人,偶尔说上两句话就好。
  游满从灶房出来,饶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上前去关了院门,回身看见饶絮露出来的疲惫之色,忍不住心疼起来。
  “你进去歇会儿,外面我看着。”
  饶絮扫了眼凳上的素色帕子,低垂眼帘,“有什么好休息的,驴子食槽里的水快喝完了,你去倒点,我去后边看看鸡崽,最近天太热,我怕它们受不住。”
  游满欲言又止,饶絮注意到他的面色,笑着拿扇拍了下,“我没事,放心吧,有些东西迟来了就永远都弥补不好,你和游家是这样,我和饶家也如此。”
  饶荷上门致歉或是真心或是假意,和她都没什么干系,她也不在意,然后有时候终究还是会觉得可惜,毕竟她们也有过感情不错的日子。
  游满爱怜地摸了摸她脸颊,“你还有我。”
  饶絮轻笑着点头,又催促他赶紧去干活,随后便转去后院,只是眼底还是闪过一丝哀色,转瞬即逝。
  饶荷的事没在他们的生活中掀起什么波澜,很快饶絮就听到她定亲的消息,几个坐在树荫底下乘凉的婶子说起来,还拿她和四房的饶梅比了下,饶大福和张秀芝总算还有点为人爹娘的良心,没胡乱安排卖女儿,挖野菜路过的周兰草听见当即就气红了脸,手里握着的镰刀恨不得往她们身上招呼,最后还是家里那一笔烂债惊醒了她,黑着脸转身走了。
  自从饶梅偷了家里银子失踪怎么都找不到后,饶家就闹翻了天,先前收的聘礼钱全都要还回去,私塾的儿子还等着急用钱,周兰草两口子险些吐血,老大两夫妻又趁机说这是四房惹来的债逼着老两口分了家,为了还钱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都给赔了,饶四寿下苦力的铜子每次也大多用来还债,如今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饿了也只能吃野菜充饥,饶兴贵也重新回来了村塾,可以说是一团糟。
  饶絮听了两耳朵饶荷的亲事就不在意了,因为没过几天李三叔家就传出来李香柳定了亲的消息,正是和虞景鸣。但眼下大家都忙,而且李家大儿媳刚生完孩子,又给二儿子娶了媳妇儿,聘礼喜宴都是一大笔钱,手里捉襟见肘,实在没法子凑给李香柳的嫁妆,所以把婚期挪到年后了。
  虞家那边礼数却做得很足,听田婶子说,大概是虞爹深以为他和老婆子一直在拖累孩子,原本还算得上不错的家底这两年也不成了,差点耽误得儿子娶不着媳妇儿,因此双方商量的时候虞爹很是退步好说话,又说给六七贯的聘银又说瓜果点心都由他们负责,让李家这边不操半点心。
  李香柳跑来和她说的时候,饶絮也听得高兴。
  “那他们家听起来还不错。”
  “嗯嗯,我爹娘也这么说,原本他们是不同意的,觉得虞家是镇上的,他还是账房,每月工钱也不少,在镇上什么好姑娘找不到,怎么会突然看中我,说不定是哪里有问题。”
  “那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李香柳突然害羞起来,低着头扭着手声若蚊蚋:“贺媒婆和他转告了我爹娘的担忧,第二日他就和贺媒婆过来了,在我爹娘面前发了誓,我两个哥哥也跑去镇上打听了,都没什么不好的。”
  饶絮极为捧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他也算是有心了。”
  “嗯。”李香柳捂着脸笑起来,“他说之前私底下来往已经是礼数不周委屈我了,所以现在不能再让我受委屈,阿絮,他真的很好,对我也好。”
  饶絮看她一副沉浸在浓情蜜意当中的模样,也忍俊不禁,但转念一想,她从小顺风顺水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如今顺自己的心意觅到了心上人,心上人不说如何厉害,但识文断字脾气温和家人也和善,现在又顺利定了亲,本就是极好的事情,本就该如此顺遂无忧。
  第123章 一露面只怕二表哥就警……
  时值盛夏,云山村一眼望去皆是黄澄澄沉甸甸的稻穗,三五成群的农人挽着裤脚拿着镰刀在田里弯腰劳作,偶尔有几丝热风吹来,农人抬手擦汗时不时望一眼田垦边的方向。
  饶絮割了一上午的稻子,将近午时才拍了拍身上的穗壳和草叶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刚打开灶房门一股热气就铺面而来,闷热的窒息感让她不自觉屏息了片刻才缓过来,舀水洗了两把脸热度降下去了些许,她才淘米煮饭。
  碗里泡了一上午的绿豆淘洗两遍,倒在瓦罐里焖煮,直到绿豆煮至烂熟再多加两碗水,她想了想又去房里舀了指甲盖大小的沙糖添进去,煨了两刻钟后舀出来放在凉水里降温。
  天气本就热得很,灶炉里烧起火来更是热浪翻滚,眨眼的工夫汗水就顺着脸颊滴到地上,饶絮一面擦汗一面简单炒了腊肉笋干,切了酸萝卜白菜,拍了黄瓜凉拌,又焖了锅糙米饭,即便都是平时做惯的事情,做完后她也有些受不住的跑到屋檐下通风散热,手里的蒲扇快要摇得起火星子了。
  想着田里游满还在等午食,她没好继续耽搁下去,汗水稍微止住了就又重新进灶房舀了三大碗干饭放在竹篮里,几碗小菜也一并放进去,最后再装了两大竹筒的绿豆汤,喝了碗凉水后就提着匆匆出门了。
  一路上都是和她一样去送饭的妇人姑娘,有的撑着伞遮阳,有的举着大叶子,还有的拿着扇子呼呼扇风,但俱都耐不住盛夏的高热,脸上汗如雨下,半点用也没有。
  她来到自家的稻田,没瞧见游满的身影,只见稻穗哗啦啦的成片往下倒,倒是隔壁游大胜和游丰两父子坐在田边喘气,眼睛被太阳晒得都快睁不开了还一个劲儿往村里看,她看了眼后很快收回目光,朝着稻田里喊了声。
  “游满,吃饭啦!”
  “来了!”游满中气十足的应了声,没过多久就插着镰刀从里面跑了出来,穿着干活方便的短打,上下都被汗水打湿透了,拧一把都能挤出水来,脸上被暑气蒸得红彤彤的,还龇着个大牙不知道在乐呵什么。
  饶絮掏出条帕子递给他擦汗,先把绿豆汤递过去润喉解暑,“今年天比去年还热,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动一下就出汗。”
  游满“吨吨吨”喝掉大半,舒坦的喟叹一声,“不清楚,老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饶絮打着扇没胃口,看了眼田里的稻穗,虽说田地不多,但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干起活都得来回转悠,没人搭把手,堆在一处也就显得多了。
  游满吃着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今年收成还不错,一亩地怕是有三十来斗,到时候留下咱俩的口粮和来年的稻种,应该还能卖些钱。”
  稻种不必留多,一亩地留一斗就差不多,饶絮的饭量不大,他虽吃得多些,一年三百来斤怎么都够了,算下来最多五百斤的量,还剩四五百斤可以卖给米行,他到时候还能找找翁掌柜,按照四五文的价钱卖出去,也是两贯多银钱。
  饶絮心里也有谱,又提醒他,“快交秋粮了。”
  游满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等粮食一打出来就交上去。”
  亏得田是他们自家的,要是租赁地主家的田地,还得交上三四成的租子,一层层刮下来,别说剩下粮食卖钱了,能不能够家里几口人吃喝都是问题。
  他紧赶慢赶吃完了两碗饭,又把剩下几口的绿豆汤喝光,碗筷一放就要拿起镰刀继续割稻,立马就被饶絮拦了下来。
  “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的,中午太热了,其他家也没有非要在这时候干活的。”眼瞧游满又要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想多干些活,早点结束了他们也就不必在田里苦熬了,饶絮拽着人语重心长的道:“暑热厉害得很,要是你中了暑气身子骨撑不住,接下来几天都得在屋里躺着,还得花银子买药,还不如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下午凉快些了再来继续干活。”
  游满迟疑了下,见他那副模样,饶絮索性也拿着自己腰上的镰刀起身要随他一起割稻子,刚走出树底下的阴凉地,整个人就仿佛要被烤干了,脚下地面烫得厉害。
  “既然你要去,那我也一起割,人多干活也快,咱们俩都能早点结束。”
  游满叹气,看着她被太阳晒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哪里还能继续坚持下田割稻,只好把镰刀往腰背后一插,转身提起竹篮,示意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