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慕 第26节
  凌睿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沉声问:“我要是说了,星海垮台后,我能去哪?”
  “能去哪?当然是继续当你的演员。”
  凌睿听出她的话外音,也知道她从来不空口说大话,放松下来,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转述给她,“我一开始也是以偶像团体的练习生身份进的星海,我们那个团都被安排过几次陪酒,但最后一次,有人被单独留下,结果第二天就从公司消失了,当时的经纪人说这人家里出了点事,已经离开北城,以后不会再走偶像这条路,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离开,而是失踪了。”
  “失踪的是你的队友?”纪时愿诧异到关注点都偏了,“你那个团还是男女混团?”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内娱也玩过这套。
  凌睿摇头,眼神幽深,“是男生。”
  纪时愿更加错愕了,她怎么没听说岳城口中的“小陈总”还是个双?
  凌睿说:“没多久我在公司办公室看见了失踪那人的父母,应该是拿钱了事了,要是你有心把这件事挖出来,可以去找他的父母。”
  他们可以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良心,那就能为了钱,扮演好一个遭遇不公后四处求助的好父母。
  纪时愿沉默数秒,“你和欧阳钰也是在这种酒局上认识的?”
  凌睿咬牙应道:“是。”
  “除了你,她身边还有其他人?”
  他点头,“也都是别人介绍来的。”
  “你把欧阳钰联系方式给我,回头我会给她打电话的。”稍顿后,纪时愿给他打了针强心剂,“你放心,就算以后欧阳钰不抬你,你也能好好当你的演员。”
  凌睿深深看她,“还不够。”
  纪时愿没听明白。
  “你今天对我刁难得不够,欧阳钰会起疑心,没准还会怀疑我和你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纪时愿无语,“你还想让我打你不成?”
  凌睿忽然笑起来,电光火石间,拿起桌几上的玻璃杯狠狠往自己头上砸去,血霎时淌了下来。
  他白着脸说:“现在够了。”
  这不仅能够打消欧阳钰猜忌,也是他今天带来的真正的赔罪礼,不管纪大小姐需不需要。
  纪时愿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她是上辈子没烧高香吗,不然这辈子身边怎么能有这么多不走寻常路的疯子?
  -
  岳家干的龌龊事闹得满城风雨的那段时间,沈确出了趟国,回来当天沈家人传话告诉他他消失多年的父亲沈玄津回到北城。
  沈确上次见到沈玄津还是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只匆匆忙忙的一瞥后,沈玄津就不见人影,留下一个用百花嵌花果紫檀盒包装的礼物。
  至于这礼物是什么,沈确从来没打开过,这八年里,一直被他放在弃用的储物室里积灰。
  他不打算和沈玄津见面,就特意更改了行程,没回沈家老宅,而是去了明轩居。
  不巧的是,到那时沈玄津也在。
  为了找寻沈确母亲游书真生前心心念念的一款青白玉松鹤纹笔筒,这些年沈玄津一直辗转全国各地,找来的却总只是到了差强人意的地步。
  质地细腻的白玉结构紧密,凝重感强,通常呈现出微透明状,精光内蕴,像猪油,也像羊脂,又糯又油又苏。
  不像他这次带来的这块,又阴又瓷,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雕刻者的雕工技术。
  沈确盯住沈玄津消瘦的背影看了两秒,问:“您这次回来又只是为了把淘来的东西寄存在明轩居?”
  互相视对方为仇敌的父子见面,态度应该更情绪化些,但他们一个比一个平静,语气也都是平铺直叙,沈玄津避而不答,突然挑起一个沈确不曾料想到的话题:“岳家快垮台的事,你听说了没有?”
  沈确应了声,“您怎么突然关心起岳家的事情了?”
  他无意识地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审视技能,试图从对方细微的肢体反应、语气语调里抽丝剥茧出沈玄津当下的想法。
  但沈玄津一点情绪都没泄露出来,淡声接道:“对岳家感兴趣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沈玄津离开北城多年,但北城里的大动静,尤其是沈家的,他一件都没落下,也因此在消息传来不久,他就想明白了这事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沈确不置可否,“您到底想说什么?专程回来指责我做事不周全,在您面前露了马脚?”
  沈玄津这才转过身,却没看他,目光散到毫无焦距,“现在家里是你说了算,我没有立场指责你,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非得是岳家?”
  房间里明明站着两个活人,却还是没什么活人的气息,显得空档冷寂。
  沈确说:“岳家背地里在干什么事都跟我没关系,只要别把手伸过来就行。”
  他目光深而冷,“但岳家有个人,我想要他消失在北城。”
  沈玄津一顿,险些没控制住表情,半会才出声:“你想对付岳家,又或是其他人,下次亲自出手,别再让愿愿成为你的操刀人。”
  “岳家垮台,也是她喜闻乐见的事,”沈确面色不改,“我之所以没亲自出手,只是想让她知道亲手夺下自己想要的东西,远比不劳而获,更有成就感。”
  “可你怎么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比起不劳而获,她更想只用自己的力量去达成目的?”
  这声反问把沈确问住了,沈玄津又说:“不要把你的思想随便套用在别人身上,你想要的,别人不一定也想得到,你觉得没必要存在的,恰好可能是他们最珍惜的东西。”
  沈确无端陷入惝恍之中,连人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察觉到,回神后,他看向沈玄津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差、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就和沈玄津这个人的整体状态一样。
  今天这场不见计划内的见面,给了沈确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他没有刻意去避开沈玄津的身影,相反他看向他的次数是出奇的多。
  然而这么多次注视,却也只能让他估算出沈玄津的高矮胖瘦,对于长辈口中“他和他父亲有六分相像”的概念依旧模糊。
  他闭上眼睛将时间往后倒,几分钟后想明白了违和之处——他之所以窥见不到沈玄津脸上的沟壑,锐利的眼风,以及不怒自威时微抿的唇角,只因从头至尾,沈玄津都没拿正眼看过他。
  也是有趣,既然沈玄津这么不待见他,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让人把东西送来明轩居,省得让自己碍眼了。
  沈确清清冷冷地笑了声,低垂的视线落在脚下的红漆地板上,落日余晖掩映进来,他的影子被拉得
  细长,忽然变成了九岁时因恐惧瑟缩发抖的孩童,紧接着是一张麻木至极的脸。
  手机在这时进来一条群发消息。
  【为庆祝邻居家的恶狗终于成了人人过街喊打的臭鼠,本人决定于下周六晚上八点,在蔓度酒店举办一场庆祝仪式,还望各位能准时到场。
  纪时愿留】
  第22章 22沈确是小三?
  酒店聚会最后被纪时愿改成了两天一夜的塔楼派对,到场的全是圈子里平时同她有过来往的公子哥大小姐们,其中一部分人之前没少在背后蛐蛐她。
  但为了表明自己不计前嫌的大度胸怀,纪时愿递给了所有人同等和善的笑容。
  一开始的气氛还算和谐,直到话题不受控制地拐向最近正在风口浪尖上的岳家。
  “你们最近有谁见过岳恒了?”
  “哪那么容易见到啊?都快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换做我,肯定在犄角旮旯里躲着,不敢出来见人。”
  “也是,就冲着岳家干出的那些混账事,足够让人扔鸡蛋和烂蔬菜了。”
  有人看向纪时愿,半心疼半庆幸的语调拿捏得极准,“还好这事出在婚礼前,不然时愿你就得嫁进狼窟了。”
  接话的声音很快响起,颇为赞同的口吻:“我还以为岳恒这人只是私生活糜烂,没想到他们一家都是禽兽。”
  纪时愿戏瘾上来,吸吸鼻子,又抹了抹干燥的眼角,“都别这么说,好歹我跟岳恒认识一场,出了这种事,我也是很心痛的。”
  陆纯熙想提醒她表情过于夸张,犹豫两秒忍住,心说小姐妹开心就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纪时愿也不知道没被邀请、正在北城东躲西藏的岳恒怎么溜进来的,一出现在宴会厅,就把全部目光吸引走了。
  昔日风光无限、行事穷奢极欲的大少爷,这会看着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西服还破了数道口子,看得纪时愿有些幸灾乐祸,哦不,是心痛不已。
  岳恒无视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冲到纪时愿跟前,怒目而视,“是不是你干的?”
  纪时愿眨眨眼睛装傻,“要是你问你为什么不在受邀名单上,那确实是我的意思。”
  岳恒冷笑,“别他妈在这装了,你存着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清楚?”
  他要是再不清楚,也对不起自己之前被她用剑捅的那两下了。
  纪时愿懒得再跟他废话,气场秒变,无畏无惧地笑了声,“你还是直接把话摊开说,正好这里人多,也能让他们一起听听。”
  纪时愿这挑衅般的一声,算唤醒了岳恒大半的理智。
  即便岳家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且毫无转圜余地,岳恒依旧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事放在台面上大声谈论,从而让其他事不关己的人白白看了笑话。
  他压低音量,“我等你结束,再好好算这笔账。”
  剧情又推回到她这里,纪时愿装不出大度的模样,只能顺势而为地当起她在外人眼里最擅长的恶毒女配,“就你现在这副德性,还想跟我算账?”
  她鼻尖微微松动,嫌弃溢于言表,“前岳大少爷,你这是几天没洗澡了,人都快馊了吧。”
  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她偏头看向正在一旁等待指令的安保,片刻扬起嗓音道:“劳烦把这个人请出宴会厅。”
  这出闹剧来得快,退得也快,围观的人群一散,陆纯熙连忙凑到纪时愿身边,用只有她们能听见的音量问:“岳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干的?愿宝,岳家难不成是你——”
  纪时愿露出无辜的表情,“像我这么柔弱的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恶贯满盈的岳家?”
  陆纯熙没什么心眼,见她否认,立刻信以为真,坚定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们愿宝又不是沈三,这么单纯善良,怎么会在背后阴人?”
  提到这人,纪时愿顺嘴问了句:“对了,你有没有瞧见沈三?”
  陆纯熙点点头,环视四周,欸了声:“刚才还在香槟台那边呢,怎么一眨眼,人就没了踪影?”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别人可能会看错,沈三就不会了,那大长腿,还有那宽肩细腰,全北城也挑不出几个吧。”
  说着,陆纯熙突然有些好奇,朝纪时愿挤挤眼睛,“你说他腰围多少?”
  纪时愿报了个数字。
  陆纯熙吃惊不已,“官方给出腰围基本上和你说的一样,你这眼睛也太歹毒了吧。”
  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还官方。
  纪时愿笑到不行,也懒得解释自己不是看出来的,而是亲自用腿量出来的。
  吐槽归吐槽,好奇也是真的,“官方还给出了什么数据?可别跟我说连那玩意也有。”
  得知唐栩州也和岳家做过几单肮脏交易后,陆纯熙彻底将这人从自己迟来的少女心事中抹除,这几天化悲愤为阅读欲,看了不少小黄文,专业术语掌握得相当丰富,当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纪时愿在指代什么。
  “官方倒没有,不过小道消息不少,”陆纯熙贴在纪时愿耳边,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说法五花八门的,5-25这区间的比较多。”
  纪时愿差点没憋住,笑到喷出口水,竖起大拇指悠悠感慨了句:“这是真王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