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起身后,沈知姁凝视着宫墙未曾遮挡的那一点晚霞,莫名想道:写诏令的感觉,还不错。
  *
  此后三天,昌王、平郡王、慕容丞相与霍将军勾结北疆土藩、意图谋反篡位的消息已经流传出去。
  宫外都因为北疆的土藩之乱而感到忧心忡忡,一时间外头议论如沸,担忧北疆会因镇守者霍将军的叛变而失守。
  尉鸣鹤则因为伤处在龙榻上动弹不得,为北疆局势迟迟不来消息而心急,唇角都生出两个红彤彤的燎泡。
  不论是审讯被关押的慕容丞相一党,还是召见要大义灭亲韦氏族人和慕容燕等人,尉鸣鹤都提不起兴趣。
  他急需北疆大捷的好消息,来安定人心、振奋群臣。
  第五日清晨,一只翅膀受伤的军鹰踏着日出的辉光落在朝阳殿的地上。
  彼时,沈知姁正在小厨房给尉鸣鹤亲自熬药——这几日,她贴身照顾天子,大到奏折诏令,小到换药喂药,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尉鸣鹤看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充满信任与情愫。
  听到消息,沈知姁当即便端着药进了朝阳殿内殿。
  釉里红的茶盏在沈知姁前面两步的地方坠成碎片。
  伴随着尉鸣鹤的怒斥:“放肆,放肆!等朕捉到他们,朕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这几天来,尉鸣鹤用左手扔东西的动作愈发娴熟。
  元子和前来送急报的夜影卫双双跪在龙榻前。
  沈知姁将头埋得低低,行礼请安,只留下头顶圆润可爱的发漩。
  尉鸣鹤尤带怒气的凤眸望去,瞬间那怒火就软了三分,口吻虽仍带着厉意但要温和不少:“贵妃来了?朕扔到你了么?”
  “臣妾无碍。”沈知姁顺势起身,做到尉鸣鹤手边,眸光关切:“陛下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
  “贵妃看了便知道了。”尉鸣鹤神色阴沉,满腔的斥意和愤愤,又因正对着沈知姁而勉强忍耐,示意元子将扔在地上的急报拿起,递给沈知姁。
  “陛下先喝药,要是凉了药效就不佳了,等会儿臣妾给您换药。”沈知姁将药碗递去,从元子手中拿过急报,打眼扫去,几乎全是坏消息:
  镇北将军报,土藩起兵突然,且此次对大定军队的情况了如指掌,兼之霍将军主动勾结,霍家军中出现内贼叛徒,导致土藩一开始长驱直入,占了有利地形。除此之外,平郡王已经放弃凉州,趁一处边缘县城消息不通的时候,潜入北疆,不断尝试和土藩军队汇合作战。
  现下,镇北将军正率领镇北军,和夜影卫合作围困土藩,将其往人烟稀少的西北亡山驱逐,行断水断粮的逼迫之策。
  夜影卫送来的消息更糟。
  韩栖云报,夜影卫出了内奸,导致喜公公受到突袭、重伤在身。夜影卫虽然拿下了霍家长子,但是霍将军带着几名死士突围成功,在北疆西北处消失不见。
  沈知姁细细的眉尾挑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这份几乎让尉鸣鹤要杀人的急报,在她看来却全是好消息。
  一是土藩和霍家成功被引入西北亡山,也就是她父兄那儿;二是韩栖云顺利得手,重伤喜公公。
  韩栖云并不是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他奉沈知姁的命令对喜公公动手,有一个两人心照不宣地前提:那就是北疆战局稳定、即将走向结尾,喜公公这个主持大局的人在不在,都不会影响大定军队的胜利。
  只是北疆到底距离遥远,纵然有军鹰来回,也有两日的时间差。
  心里虽闪过一抹喜意,沈知姁面上却是愁云一片,望向韩栖云的目光有些迷茫和无措:“陛下,这不过是暂时的,您莫要动气。”
  “朕何尝不知,此次土藩和平郡王行事突然且出乎意料,战场情况一时之间焦灼不利也是有的。”尉鸣鹤一气儿将药汁喝完,面有浓怒:“可是,夜影卫有内奸,喜公公受伤——这两则消息传出去,就是动摇军心,在打朕的脸!”
  夜影卫是他一手建立出来的,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平白受人指摘,将来他用着也不会安心!
  沈知姁跟着轻轻一叹,伸出柔荑,微凉的指尖放入尉鸣鹤滚烫的左手掌心中,如同夏日里纳凉用的冰玉,无端端就让尉鸣鹤跳动剧烈的胸腔宁静下来。
  “依着臣妾拙见,既然传出去后果不好……”沈知姁口吻轻柔,尾音微微上扬:“那陛下就不必让它被别人知晓。”
  第115章 二更昌王在玄武门前怒骂尉鸣鹤……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喜公公算是平乱的主帅。”尉鸣鹤反手握住沈知姁的指尖,心气略微平和
  了一点,但还是心烦意乱,长眉紧蹙:“他受了重伤,定然不能再行指挥,就要换人主持——这个消息,是不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仓促换帅、追加兵力,怎么都不像胜券在握、民心稳定的模样。
  “原来如此,是臣妾不懂这些,胡乱出主意了。”沈知姁眉眼低垂,一副懊恼的模样。
  片刻后,她软声开口:“现下这情形,倒是让臣妾想起来,臣妾父亲在十年前征战西域时,曾有一战,却是相似的情况。”
  这话点醒了尉鸣鹤,他从前也是看过大定经典战争记载的。
  有时候主帅受了重伤,未免军心不稳,往往由副帅暂时顶替指挥,对外仍然称是主帅发令。
  “阿姁,你替朕再写两道诏令。”尉鸣鹤思虑片刻后,决心写一明一暗两道圣旨。
  一道在暗,让韩栖云以喜公公之名接管夜影卫,若遇事不决,则就近请镇北将军决断。
  而在明的那一道,是“捉住叛贼霍家长子,乘胜追击”的理由,让京郊大营统领直接汇入镇北军中。
  熟稔地写完诏令,沈知姁给尉鸣鹤过了一遍眼,方盖上玉玺,交由夜影卫迅速发往北疆。
  “臣妾给您换药。”沈知姁趁着这个间隙,给尉鸣鹤换药,细眉担心地蹙起:“陛下的手伤也就罢了,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得慢也是正常。”
  “可您脚踝上的伤口,都好几日了,也不曾结痂。”
  这自然是诸葛院判细心用药的结果。
  闻得沈知姁的柔声担忧,尉鸣鹤不疑有他,反倒要反过来安慰沈知姁:“朕也疑惑,昨日问了诸葛院判,说是天气炎热、不宜伤口恢复,再加上朕为北疆忧心,对伤口亦是不好。”
  “陛下提醒臣妾了,是时候将范院使迎回来了。”沈知姁转了话题:“范院使配合了两个月,至今还在家里面蹲着呢,期间受了旁人不少冷眼呢。”
  “还有霍淑女那儿,已经快八个月,除了杜尚宫,臣妾还预备了杨太医和几位稳婆。”
  尉鸣鹤早就将这二人暂时忘记,闻言便是一愣,而后才缓缓道:“阿姁安排得很好,交代下去给宜婕妤做就是。”
  沈知姁含笑应下,趁势为蓝岚请了一批赏赐。
  就在这时,吴统领请见。
  进来后,他拱手汇报了一件大事:罗郡王世子已经将昌王押到了京城,此时就在皇宫左侧的玄武门。
  “押到宗亲府的地牢。”尉鸣鹤还在为北疆之事烦心,懒怠见昌王:“等到土藩之乱被平息后,朕一定会将他与平郡王的名字从玉碟上撤下。”
  “他、平郡王、霍太妃,死后都不能进入皇陵!”
  吴统领神色一凛,告退后大步前往玄武门传旨。
  “陛下好生歇一歇,不要焦心,土藩与平郡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北疆局势必定向好。”沈知姁温和一笑:“臣妾去安排罗郡王世子和世子妃入宫。”
  “太皇太后对世子妃念叨得很。”
  这门婚事,一举保住了承恩公府与罗郡王府的爵位,两家对此都颇为满意。
  倒是太皇太后,有些怕世子妃过得不好。
  “幸而有你帮着朕,让朕不必再操心后宫之事。”尉鸣鹤很是欣慰地夸了沈知姁两句,随后就令元子送了沈知姁出去。
  回到瑶池殿,沈知姁就听到杜少监传来消息——昌王在玄武门前怒骂尉鸣鹤,最后是被塞了口枷生生拖走的。
  “昌王骂了什么?”沈知姁捧着莲子冰碗,颇有兴味地询问。
  现在昌王被捉,知晓自己全程被愚弄,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杜少监闻言面露犹豫,向外瞥了眼朝阳殿的方向,吞吞吐吐道:“娘娘,昌王语出猖狂,这污言秽语的,怎么好污了娘娘耳朵?”
  “横竖又不是骂本宫的,本宫听一耳朵又无妨。”沈知姁发觉这杜少监做事不错,却很是胆小:“再说了,这瑶池殿中可没有人会去状告你杜少监。”
  “是,娘娘。”杜少监不敢再拒绝,一边保持着对外观察的小心神色,一边战战兢兢地复述昌王对尉鸣鹤的指责:“昌王首先斥责陛下为打压慕容丞相一党,而置江南百姓于不顾之地,汛期将近才彻查江南堤坝。”
  沈知姁眸光一转,唇角漾起一丝笑意:两个月前,她让韩栖云在江南诸地埋下的种子,果然起了作用,连昌王都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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