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只要后头平安诞下皇嗣,小主先前受的窝气,就能平息了。”
  原先霍淑女对慕容燕贬入冷宫之事,是一种没牵连到自身的幸灾乐祸,还有点儿逃过一劫的侥幸。
  可是和杜尚宫这样交谈倾诉一番,霍淑女就莫名地涌现出一股委屈感,就好像自己是被慕容燕一直欺压的小可怜,而非助纣为虐的贴身宫女。
  霍淑女心中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再抬眼,看到前面就是冷宫,霍淑女顿时扬起一个奸笑:“尚宫说得对,不过慕容庶人到底是本小主的前主子,如今落魄到冷宫里头,本小主怎么说也要去看看不是?”
  杜尚宫温和一笑,直说“小主心善”,半点儿不提回宫事宜。
  *
  翌日早晨,天气晴好。
  昨儿外头有急奏,尉鸣鹤一直处理着,没来瑶池殿,让元子带了三十余人送补偿的赏赐。
  因不用演戏,外头各处又因帝王盛怒战战兢兢,不敢走动,所以沈知姁的瑶池殿难得过的清闲安静。
  “禀娘娘,杜尚宫去了霍淑女那儿了。”芜荑将浓浓的姜糖茶端来,顺手拨了拨炭笼,对沈知姁说了外头的事情:“霍淑女昨儿去了冷宫,借着探望的名头,给慕容庶人的被褥泼了冷水。”
  “正好被去行掌嘴之刑的方尚宫看见了。”
  “太皇太后知道后虽没说什么,可却道了一句霍淑女不堪教养。”
  有这一句话在,霍淑女要想留住自己的孩子,可就有些难了。
  沈知姁现在习惯了姜味,面不改色地小口抿着:“杜尚宫做的好,让宋尚宫下月发月例的时候,多给杜尚宫发三个月的月例,从瑶池殿的账上走。”
  “现在正是不安稳的时候,交代宋尚宫,让她果决些,将那些不服管教的刺头都挑出去。”
  这样再筛一遍尚宫局,用的人更加放心。
  “是,奴婢回头告诉青葙。”芜荑端来姜丝梅子,提起范院使:“院判说,范院使的重风寒快好了,不过为着保险,至少一旬后才能来。”
  “等到了那个时候,范院使就诊不出来旁的了。”
  沈知姁略颔首,将最后一口姜糖茶喝下,再捻起姜丝梅子:“盯着点下朝的时候,将我做了大半的那些肚兜都拿来。”
  “再拿清凉膏来。”
  抹在眼角眉梢,对于落泪是很有帮助的。
  昨儿尉鸣鹤没来瑶池殿,而是处理了江南事宜,那今儿估计一下朝就会来瑶池殿。
  果然,小半个时辰后,圣驾就停在了瑶池殿外。
  尉鸣鹤没让芜荑和元子通报,而是自己轻手轻脚地去了后苑。
  沈知姁正背对着坐在廊下,随意挽了个发髻,颈间是白狐风领,披了浅绿色的兔绒观音兜,脚边凑着毛茸茸的牛乳团。
  明明是厚实保暖的打扮,尉鸣鹤却莫名觉得女郎的背影十分纤弱单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如春日里的柳絮。
  强压下内心的一点儿不安,尉鸣鹤凤眸勾出一个笑,温声上前:“今儿的风还有些寒呢,阿姁坐在这儿冷……”
  看到沈知姁正在专心致志地绣小肚兜时,尉鸣鹤声音一哑,像被人紧紧掐住了喉咙,难受地发不出声音。
  瞧着肚兜上自己亲手选出来的花纹,尉鸣鹤少有的鼻头发酸,眼尾发热。
  其实在帝王心中,纵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慕容燕,可依旧有些不大相信,那个孩子轻易就没了。
  此刻看着旧物,就觉得内心酸胀,愈发柔软悸动,伴着数不清的悔痛。
  “阿鹤来了。”沈知姁微微转头,容色恬静而含着哀伤。
  那一股哀色,就好像春日里朦胧的细雨,无知无觉间就浸入帝王的心神。
  并不会让人生出厌烦,只会让人心甘情愿地沉在里头。
  “我昨日做了一个梦,记不清是什么内容了,可醒来后只想着将这些肚兜做完。”沈知姁莞尔轻声:“到时候一齐烧给那孩子,也算是全了我的心意。”
  尉鸣鹤好看锋利的眉眼覆上哀思,轻声道:“我便为这孩子抄写一些经书。”
  “阿鹤昨日才说朝政繁忙。”沈知姁笑容清浅:“咱们的孩子定会体谅。”
  “阿姁看这个名字好不好?”尉鸣鹤从袖中拿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宣纸,递到沈知姁面前。
  沈知姁认真瞧去,上头是一个“沅”字。
  尉鸣鹤唇角带着笑,对沈知姁解释:“照着字辈,咱们的孩子应从‘氵’。”
  “元,初始也,既纪念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期许着他已经重新开始。”
  “两者相合,为沅,取自沅芷澧兰,意为高洁之人。”
  “怎么样?”
  “极好。”沈知姁满意地点点头,回想起前世几位皇嗣的姓名,就知道这个字的确是尉鸣鹤用心起的:“小沅一定喜欢这个名字。”
  “你继续绣罢,我带了些奏章,正好陪你坐着。”尉鸣鹤长眉扬起:“至于牌位和宫外受香。我已经安排好了。”
  沈知姁缓缓点头:“有阿鹤在身边,我便觉得安心与高兴,就是时间过得有些快。”
  元子带着小岑子他们搬来两张黄花梨木的躺椅,上头细心地放了绒毯,服侍着沈知姁两人重新落座。
  尉鸣鹤这次带来的,并非是新奏折,而是过往十年,有关江南官员调动的奏折。
  上头屡次出现的名字,就是慕容丞相。
  这老狐狸早早就开始布置自己的势力,并且将目光投向物产丰美、税收额高的江南。
  要是能借着江南水患之事,收拢稳固住江南,同时从工部下手,逼迫慕容氏和昌王提前谋反……
  尉鸣鹤很清楚地记得,喜公公详细探查后,说要是放任不管,北边藩王在一两年内就能做足谋反的准备。
  现在这半吊子的筹备,正适合强逼谋反。
  除了慕容氏将穷途末路这个理由,尉鸣鹤明白,自己还要露出些破绽,显得对朝政有所疏忽,才能让慕容丞相破釜沉舟,选择谋反。
  贵妃失子,帝王伤心不已,兼之朝政繁忙,以致卧病在床,甚至只能让贵妃代笔……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尉鸣鹤狭长的凤眸中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落点从纸张略暗的奏折变为沈知姁的侧颜。
  女郎面容依旧明媚,却有掩不了的哀愁。
  昨日帝王心底刚种下的伤口更溃烂了些:这事做起来不难,只是要辛苦阿姁忍着丧子之痛来配合。
  第96章 江南(一更改字)尉鸣鹤在朝会上有所……
  第九十六章
  芜荑在元子领人搬躺椅的时候,在小膳房备了茶点送来。
  尉鸣鹤的简单,随便取一把名贵茶叶就是。
  费心的却是沈知姁,早膳时还说喝腻了红糖姜茶。小膳房就琢磨着,将新送来的生牛乳熬煮了,搭着嫩姜汁子做了一款姜汁撞奶。
  就在尉鸣鹤思量的时候,沈知姁绣完了一件龙凤呈祥的肚兜,正小口用着姜汁撞奶。
  秀丽的
  眉尖不自觉地蹙起,清亮亮的眼眸中泛着些许笑意和散不开的哀伤。
  尉鸣鹤要脱出口的话语微微一顿:罢了,现在还没到对江南清理的时候。
  等再过一两个月,阿姁缓一缓再让她配合着。
  定了主意后,尉鸣鹤便放下了奏章,令元子拿了纸笔来:“我又细想了想,抄写经书未免古板无趣,还是抄一抄未给小沅读完的故事好。”
  沈知姁抬眸望去,眸光是一种悲伤的温柔:“阿鹤的主意总是最好。”
  她想起适才尉鸣鹤主动唤起的“小沅”,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这是沈知姁一早就打算好的:后宫中夭折的皇嗣,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尉鸣鹤生来薄情,纵然对这个虚无孩子的逝去感到痛心,可随着时光流逝、美人在怀,这样痛苦的情感会在帝王心中迅速泯灭。
  毕竟是个没有缘分的胎儿。
  可要是有了名字,立了牌位,就不一样了。
  所以沈知姁昨日,特意求了尉鸣鹤赐名。
  尉沅,会真正成为尉鸣鹤的第一个孩子,会在帝王心中诞生实体。
  会让尉鸣鹤对慕容氏起仇恨之心,顺理成章地做沈知姁复仇的利刃。
  尉鸣鹤紧紧地盯着沈知姁的双眸,只觉心口一片苦涩:“我能为小沅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沈知姁从躺椅上微微起身,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尉鸣鹤的胸膛上。
  她语气极为柔婉,像是晚霞的一朵云:“阿鹤朝政繁忙,能为小沅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一位极好的父亲了。”
  “阿鹤同时,也是一名极为出色的帝王。”
  尉鸣鹤目光闪动,凤眸中显露出湛然的欢喜。
  “阿姁最是懂我。”
  两人双手交握,影儿被带着暖意的日光映照着落在地面上,又被牛乳团踩乱。
  *
  三月初,贵妃失子,帝王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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