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她急忙上前为自己辩解:“陛下明鉴,这条手帕在年节前已然不见,嫔妾又怎么能让人拿一条已经丢失手帕去拿银子贿赂那个什么有福呢?”
  “而且陛下,嫔妾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蠢到让自己手下的宫人,带着嫔妾亲手绣的帕子去收买有福吧?”
  这话颇有道理,可尉鸣鹤目光在韦宝林身上逡巡一圈,想起韦宝林这几个月为了争宠做下的蠢事,心中不由道:说不准,当时做决定的韦宝林,真有那么蠢呢。
  尉鸣鹤眼尾微挑,对元子道:“你方才还没说完,顺着查到冷霜馆,还查出了什么?”
  韦宝林见状,只以为尉鸣鹤是不信任自己,当下就要上前,拉住帝王的衣袖哭泣求情。
  韦才人秀眉微蹙,一把拉住了韦宝林,心里轻叹:她总算明白,先前白果香之事,为何陛下对韦氏颇为震怒了。
  帝王一看就是不吃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把戏,而且询问元子,证明陛下对韦宝林的辩白信了几分,所以查问更多的确凿证据。
  韦宝林屡屡犯禁,可不是耗尽了陛下的耐心?
  连帝王最浅显的举动都看不明白,如何侍奉陛下左右?
  元子见韦宝林被拉到后面,方拱手道:“禀陛下,奴才还查到,昨日有福喝的好酒,是青州酿造的青梅酒,是……宝林及以上位份可拿的份例酒。”
  “时间紧迫,奴才去冷霜馆捉人时,看了下库房记档,发觉韦宝林在三月领了三壶青梅酒,现下只余两壶。”
  尉鸣鹤眉峰冷厉,复望向韦宝林。
  韦宝林对此事尚有印象,忙不迭道:“禀陛下,原是三壶,可前几日宫人运送时手脚粗笨,摔碎了一壶——陛下,有福喝的青梅酒,绝对不是嫔妾那儿的!”
  “宝林请恕奴才冒昧一问,那宫人打碎青梅酒时,可有旁人目睹?”元子开口询问:“那宫人,可是名叫缸子的宦官?”
  “没、没有,嫔妾知道时,宫人说已经收拾好了才来请罪的。嫔妾想着,不过一壶酒,素日又不爱喝,罚了月俸就算了。”韦宝林应着元子的问题,回答到第二个问题时,心头漫过一丝悚然:“他、他的确叫缸子。”
  元子轻轻一叹,对尉鸣鹤福身:“陛下,给有福送酒送银子的宦官,就是冷霜馆的缸子。”
  尉鸣鹤轻哼一声:“倒真是好几处巧合。”
  他要寻韦宝林,韦宝林就恰巧不知后宫发生的事情,也找不见人。
  给有福送美酒的人出自冷霜馆,这酒又恰巧被送酒人打碎,除了韦宝林无人知晓。
  韦宝林被帝王的话语弄得冷汗涔涔,扑通一声跪下,嗓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陛下,嫔妾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尤其是青梅酒一事,陛下不信,可以问嫔妾的贴身宫女雁儿,她当时也在场!”
  一旁的谨容华表面皱着眉头,实际上心头暗喜,长长叹息一声,对韦宝林道:“韦宝林,雁儿是你带进宫里的,自然是你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并非人人都如英儿那样深明大义,愿意揭露主子的罪行。”
  提及英儿,韦宝林就骤然想起,白果香那一日,自己信任的贴身宫女却背叛了自己。
  现在的韦宝林就像重回那一日,满心满眼都是愤懑与无措,鹅蛋脸气得通红,不管不顾地对谨容华道:“你还说,当日英儿就是受你的指使来污蔑我的!”
  “这一回,你是不是又买通了缸子!”
  说着,韦宝林气上心头,就要往谨容华那儿扑去拉扯。
  韦才人用尽力气,都拦不住韦宝林。
  谨容华也故意被韦宝林拉住,从座位上被扯起身,踉跄两下。
  手中的茶盏骤然落地,发出闷响。
  “陛下!”谨容华刚换好的衣衫被茶水浸湿,端庄的面色中带上委屈:“当日白果香之事,陛下已然查清真相,与嫔妾全无关系。”
  “韦宝林现在怎可为自己脱罪,而质疑陛下!”
  韦宝林现下最听不得这些,红着眼就要抬手掌掴。
  还好一旁的元子和韦才人及时上去,生生拦住韦宝林。
  尉鸣鹤见此场景,心中升腾起怒气,只觉韦宝林眼中压根没有自己这个地方,当即重重地放下茶盏,冷声道:“韦宝林,你放肆!”
  太皇太后亦是深深蹙眉:“韦宝林,哀家和皇帝尚在此,你怎可意图出手伤人?你眼中有没有宫规?”
  沈知姁在里面听得津津有味,对芜荑道:“你瞧谨容华,多么会说话。”
  韦宝林分明说的是二人之间的矛盾,可谨容华将其硬生生抬高到韦宝林质疑尉鸣鹤、有不敬天子的嫌疑。
  并且可以激怒韦宝林,让其冲动之下做出错误举动,还可以令尉鸣鹤不快,心中怀疑的天平更飘向韦氏。
  而太皇太后嘛,一向最讲究规矩,眼见韦宝林不守宫规,说不准对韦才人的印象也会下降。
  可谓一石三鸟。
  说罢,沈知姁浅浅一笑:“罢了,我可不想谨容华如此得意——你去外头,就说我醒了,可以喝诸葛院判开的药。”
  希望韦才人能好好利用,她为其争取来的喘息机会罢。
  随后,沈知姁将手边的茶盏掀开,用指尖蘸了温水,在眼角点了几滴饱满的“泪珠”。
  芜荑带着一点欢喜之色出去禀报:“陛下,娘娘醒了!奴婢先去将诸葛院判带来!”
  尉鸣鹤敛起怒容,眼底划过一抹欢色,迅速起身往寝殿内走去。
  太皇太后亦紧紧跟上。
  沈知姁听着外头的动静,掐进时间,撑起身子,将帷帐轻轻掀起一道缝,让自己含泪落珠、水光盈盈的杏眼展露,略显苍白的樱唇微微下撇。
  整个人又可怜又委屈又惶然。
  沈知姁目光飘忽着,知道尉鸣鹤步入寝殿内,立时就将眸光凝去,咬着唇,带着哭腔:“阿鹤……”
  听到沈知姁这样唤自己,再对上女郎轻颤的眸光,尉鸣鹤心尖悸动,疾步上前,将沈知姁小心地拢入怀中,温暖的手掌握住沈知姁稍冷的指尖:“没事,没事,朕在呢,阿姁不要怕。”
  “阿鹤,咱们的孩子没有事情吧?”沈知姁抬起双眸,眼底泛起希冀与小心的涟漪。
  恍惚一片美好又脆弱的琉璃,随时都会破碎。
  “诸葛
  院判在呢,怎么会让我们的孩子出事?“尉鸣鹤狭长的凤眸中转过深切的疼惜,柔声宽慰道:“太医们都说了,你与孩子都无恙,接下来好好养着,就能一切无虞。”
  沈知姁眼睫如蝶翼颤抖,闻言缓缓阖上双眼,任由眼角滚落一大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软声泣道:“那就好,那就好。”
  “阿鹤,我刚刚在昏沉中,梦见自己失去了这个孩子……”
  太皇太后见沈知姁哭得不能自己,亦是上前,温声慰道:“傻小姁,梦都是相反的。”
  “这个孩子定然会平平安安出生的。”
  尉鸣鹤长眉心疼地蹙起,拿过一边的软帕,动作温柔小心地帮怀中女郎拭去眼角的泪水。
  沈知姁似水做的一般,眼角泪流不止。
  让尉鸣鹤一颗心沉甸甸地泛疼,绞尽脑汁想着宽慰的话。
  刚想出两句好听的软话,却见沈知姁自己拿过帕子,用一股干脆利落的劲儿,将剩下的眼泪都成擦干。
  她鼻尖盈红,眼睛哭成两颗红宝石,嗓音中的抽泣哭腔却被压下:“让陛下与太皇太后担心了,到底都是臣妾不好,贪玩去了百花园。”
  “要不是这样,臣妾也不会失足……”
  尉鸣鹤低低地截断女郎自责的话语:“不是阿姁的错,是有人天生一副蛇蝎心肠。”
  “也是朕的疏忽,没让底下人时刻关照着瑶池殿。”
  “是有人刻意要害臣妾?”沈知姁不敢置信地眨巴着眼睛,心底亦有几分诧异:尉鸣鹤这一回,倒出乎意料地先认了错,可见对自己,对孩子的情感积累,在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中,已经到了另一个高度。
  倒是方便她明日的计划。
  “哀家也疏忽了,以为这宫里都是安分的好孩子。”太皇太后转了转佛珠,对尉鸣鹤道:“皇帝与贵妃都别太自责,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前日防贼的。”
  尉鸣鹤颔首,旋即将目光投向正殿,眉目冷肃:“朕必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后宫中心术不正之人给揪出来。”
  说罢,他又放缓了声音,对沈知姁允诺:“你放心,此事之后,朕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正说着,芜荑端着药,带着诸葛院判进来了。
  诸葛院判再次为沈知姁诊脉,与沈知姁极快地对视一眼,然后他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有了一分笑意:“娘娘醒来,胎像更加稳固,只要后头按时服药,再配合微臣施针,就能确保无恙。”
  闻言,尉鸣鹤长眉舒展,亲自喂了沈知姁喝药。
  见沈知姁苦得小脸皱起,面上的惶惶伤心之色褪去,唇角就不自觉地噙了一抹笑容,让芜荑赶紧去拿蜜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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