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好奇问:“小启哥哥,你们方才都说了什么?接下来准备如何对付舒家?”
  孟桓启凤眼微眯,手掌摩挲着她光滑肩头,“小雨,你要在这种时候与我讨论一个男人?”
  云镜纱眨眨眼,语气无辜地说起另一个男人,“小启哥哥,有个叫卓均的禁卫我看着还不错,你能把他调到御前吗?”
  虽说舒裳晚已投诚,但她毕竟流着舒家的血,不留张底牌在手里,她实在放不下心。
  孟桓启神色微恼,把云镜纱压在身下,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云镜纱眼中带笑,双臂勾着他脖颈,笑着送上樱唇。
  第76章
  天幕灰蒙,大雪纷飞,雪花纷扬而下,簌簌落在石板路上,蕴起满地潮湿。
  街道上不见行人,寒风吹得檐下旗帜呼呼作响,瑟瑟发冷。
  大雪中走出一道人影。
  那人穿着白衣,若非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几乎要与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他踩在石板路上,一步一步,目标明确走来。
  守在门口的两名衙役惊讶对视,其中一人道:“衙门重地,闲杂人等勿进。”
  男子抬眸看他一眼,目光冷淡如霜雪,他拾级而上,在两名衙役震惊的目光下,拿起棒槌,重重敲在鼓上。
  衙役瞪大了眼。
  许多年不曾有人敲登闻鼓,今日竟然被他撞见了?
  衙役惊道:“你可知敲登闻鼓需受杖刑?”
  大冬天的,四十大板下去,人说不准都没了。
  男子充耳不闻,一下又一下,沉重敲响鼓面。
  厚重鼓声传响,似敲击在衙役心头,令他心脏急遽跳动。
  男子启唇,嗓音清冽清晰。
  “我乃应家后人,今敲登闻鼓,状告靖国公舒誉诬陷应家谋逆,致应家满门一百三十四人惨死,请陛下为我申冤!”
  “……请陛下,为我申冤!”
  声音远远传开,两名衙役头皮发麻,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惊骇与震动,急忙跑进衙门上报。
  ……
  云镜纱开了窗,寒风瞬间灌进来,冷得身后芳音打了个抖。
  她转身叮嘱尹寻春,“窗子开会儿透透气,你算着我要回来的时辰再关上。”
  尹寻春点头,“好。”
  丰熙递来手炉,云镜纱揣在怀里,提步往外。
  门开的一瞬间,雪粒子“唰”一下扑进来,落在发梢眉宇。
  抬手抹去那点湿润,云镜纱道:“走吧。”
  还没到慈宁宫,便见帝王銮驾等在前头。
  “陛下是在等我?”
  孟桓启听见动静抬头,眉宇稍显疲惫,揉了揉眉心低低“嗯”了一声。
  云镜纱瞧着有些心疼,低声道:“我自己可以,陛下怎么不在宫里歇歇?”
  这几日忙得很,他都好几日不曾到玉华宫来了。
  孟桓启摇头,“朕不放心。”
  云镜纱便没说什么,与他一道入了慈宁宫。
  刚进殿,她眼尾动了动,看向坐在下首的舒裳晚。
  唤了声“贵妃娘娘”,云镜纱在舒裳晚身旁落座,“这么冷的天,贵妃娘娘怎么也来了?”
  舒裳晚不咸不淡睨她,“本宫是有了身子,又不是得了重病,还来不得了?”
  被落了面子,云镜纱也不恼,视线往她小腹上一瞥,笑道:“娘娘精神不错,看来小皇子养得也好。”
  舒裳晚一顿。
  话都说到这儿了,毕竟也是自己名义上的“皇嗣”,孟桓启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略有深意看了云镜纱一眼,便与舒裳晚说话,询问她最近的状态。
  舒裳晚打起精神,面上含笑,目光依恋,万般珍惜地抚着肚子,看着就像与心爱之人孕育子嗣的寻常姑娘。
  说了一会儿,孟桓启便找不到话题了,低头默默喝茶。
  云镜纱目光落在桌上,“娘娘喜欢吃橘子?”
  舒裳晚很是敷衍,“最近胃口不好。”
  云镜纱拿起一个橘子,剥了皮,酸涩感瞬间在鼻端蔓延。
  她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略微一顿。
  余光里,舒裳晚已经又拿起了一个橘子,吃得眉眼舒展,津津有味。
  云镜纱面不改色地吃完嘴里的橘子。
  刚咽下去,太后便到了。
  她若无其事把橘子放下,起身见礼。
  太后依然是初见时的慈祥模样,给她免了礼,忙对正被宫人搀扶起身的舒裳晚道:“快坐着,你身子重,别多礼了。”
  舒裳晚又笑着坐下。
  除了第一次,云镜纱来慈宁宫都是点个卯,也不用她说什么,只管坐着喝茶听太后说话就是了。
  今日也不例外。
  太后穿着厚袄子,头戴抹额,哪怕是在烧着地龙的殿内,手里依旧捧着手炉。
  李嬷嬷站在她下首,再往后便是汝桑。
  云镜纱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头饮茶,余光却注意着上首。
  太后笑盈盈地与孟桓启说着话,眼中慈爱不似作假,仿佛前些时日的一场刺杀都是她的臆想。
  聊了片刻,都是些老生常谈,见舒裳晚面露疲惫,太后便放了人。
  舒裳晚大概是真的不舒服,出了慈宁宫与孟桓启打了声招呼,坐上轿撵回凤仪宫去了。
  孟桓启拉着云镜纱上了銮驾。
  长极宫内,高德容奉上茶水便退下了,云镜纱终于松了口气,喟叹道:“太后可真沉得住气。”
  硬是没替舒家说一句话。
  前几日,有人敲登闻鼓状告舒家诬陷应家谋逆,当天下午,便有学子聚集在京兆府前,宣称彻查应家一事。
  比起容家以藏书多著称,应家乃是真真正正的书香门第,百年世家,深受大周学子尊崇。
  先帝还是默默无闻的皇子时,应家长女被赐婚于大皇子,有这样的世家支持,大皇子无疑是最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皇子之一。
  可惜后来大皇子谋害君父被诛,应家也以谋逆之罪论处,满门被斩,令天下学子为之扼腕。
  读书人最是热血,如今听闻应家乃是被陷害,自然坐不住。
  孟桓启替云镜纱斟了盏茶,眉眼沉静,“若是沉不住气,她今日也坐不上太后之位了。”
  云镜纱吁了口气。
  哪怕她习惯了装模作样,但今日一见太后,仍忍不住心中发寒。
  明知眼前的人并非自己亲子,甚
  至因为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太后依然能笑脸相迎。
  云镜纱琢磨着,她面上虽然笑着,但心里或许恨不得把孟桓启千刀万剐吧?
  能忍常人所不忍,心思缜密,手段狠辣,这位舒太后着实厉害。
  越发警惕这位太后娘娘,云镜纱饮了口热茶。
  “朝堂上怎么样了?”
  孟桓启:“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应家当年帮助的学子不少,当时未能相助,想必心里也有遗憾。”
  他垂着眼睫,“如今那些人,可不是当初的愣头青了。”
  有的成了大儒,有的就在朝堂,有的开山立派,招收学子,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还有他在背后添火……
  孟桓启润了润喉咙,“今晨朝会,朕已令大理寺主审,刑部与御史台协助彻查此事。”
  云镜纱闻言嘴角轻轻上扬。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迎来了今日。
  景哥如今就在刑部,他筹谋此事多年,定不会让舒誉躲过去。
  “平逸如何?”
  孟桓启回:“他在刑部大牢,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看守。朕已派遣太医为他疗伤,并无大碍。”
  闻言,云镜纱松了口气。
  平逸是平福的亲子,这次代替云景舟敲登闻鼓,生生受了四十杖。
  云镜纱也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自然不愿他出事。
  “小雨。”
  孟桓启放下杯盏,目光直直看着她,“唐鹤原在应家一事上颇为积极,多次上奏彻查。”
  “哐当”一下,云镜纱手里的杯子掉落。
  她拧着眉,轻声道:“唐大人不是还在养伤?”
  孟桓启握住她的手,“唐鹤原撑着病体,主动请缨调查应家旧事。”
  他在这事上积极得有些异常。
  顿了顿,孟桓启又道:“调查唐鹤原的人回来了,小雨,你可要见见?”
  云镜纱手一抖。
  握住她的大手用力收紧,源源不断向她传递着暖意。
  云镜纱飞快闭了下眼,语气坚定,“要,我要见。”
  她要弄清楚,唐鹤原究竟是不是小圆。
  孟桓启握了下她的手,起身往外吩咐,“高德容。”
  殿外响起脚步声,高德容快步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让卫焱把人叫来。”
  “奴才这就去。”
  等待是件漫长的事,才一盏茶的工夫,云镜纱总觉得过了许久,不时探头往殿外看去,手心出了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