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顾宴白刚开始还挺抗拒的,即使她睡的再沉,他也要把她喊醒让黎殊滚出自己房间。
  后来时间长了,他也就随着她去了。
  这姑娘睡觉睡的沉,偶尔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顾宴白还得费劲把她拖到床上。
  有时候他挺无奈的。
  即使他们年龄不大,可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她怎么会这么没有戒备心。
  顾宴白依旧眉头紧蹙:“反正就是不行。”
  “为什么?”
  顾宴白咬了咬牙,语气里多了几分烦躁。
  “黎殊,我今年十六了,我是个成年人了。”
  黎殊单眉微挑:“所以呢?”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有点戒备心。”
  话音落下,黎殊瞬间沉默下来。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在思索什么,看不出什么情绪。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宴白顿了顿。
  是不是他说话太难听了?
  毕竟是女孩子,说这种话确实不太好。
  他尽量耐心:“我是说——”
  黎殊忽然开口:“你喜欢我?”
  “?!”
  顾宴白立马反驳,“怎么可能!”
  “那不就行了。”黎殊耸了耸肩,继续将被子铺好,“你又不喜欢我,咱俩在一个房间睡觉怎么了。”
  “你……”
  两人对话的过程中,黎殊全程淡定平静,反观顾宴白,不仅耳根泛起一层诡异的红晕,他甚至感觉自己心跳也在加速,呼吸都变得不太正常了。
  顾宴白才意识到自己落了下风。
  太诡异了,平时明明再大的事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么偏偏会被黎殊摆了一道。
  村子里大家普遍睡觉很早,才刚刚九点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熄了灯。
  晚风吹拂窗帘,破旧的木窗发出“吱吱”的声响,零星两片落叶顺着窗户落到室内。
  窗外的枝叶不堪重负,枝干颤栗弯曲,乌云沉甸甸的压在半空,像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
  放到从前,她这间房子只要下雨,天花板就会沁出雨水,水渍必须用盆子接住才不会落到地上。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房顶依旧没有修,这间房子所有的家具陈设几乎没动过,只是许久没人进来,已经成了废弃的杂物间。
  开着窗户有些冷,可关上窗户又一股浓郁的霉味。
  黎殊正思索着要不要给窗户留一个狭小的缝隙。
  “你喜欢画画?”
  顾宴白坐在书桌前,抬头朝着她书柜上看去。
  黎殊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书柜最顶层,放着不少她当时参加过的画画比赛的奖杯,还有她当时励志要考上美院的豪言壮志。
  顾宴白很聪明,几乎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美术老师也说过他很有天赋。
  她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露怯了。
  黎殊尴尬的将柜子上的目标收起来。
  “小时候喜欢的,很多年过去,都不会画了。”
  顾宴白没接话,视线落在她画的那幅画上。
  “你没学过?”
  “没有。”黎殊说,“这套水粉颜料还是我攒了好久的钱买的呢。”
  其实一套水粉颜料并不贵,便宜的也才二十块钱。
  当时还是黎殊每天从自己饭里扣钱,几乎攒了大半年的钱才买到。
  这幅画当时被学校递交参加比赛,拿了市级奖,还专门打电话通知了段梅。
  当天晚上,段梅怒气冲冲的回家,将黎殊所有的画具摔了个稀巴烂,第一次用衣服撑打了她。
  等黎殊躺下后,段梅又小心翼翼的去给她上了药。
  她动作很轻,眼泪一颗颗滴落到黎殊脊背上,灼的她心头发烫。
  她说她一个人养活黎殊和弟弟不容易,说她没本事支持黎殊的梦想,说她命苦害的儿子女儿也跟着倒霉。
  黎殊背对着她,闭着眼睛,眼泪湿了枕头。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任何画具。
  窗帘被晚风掀起一个狭小的弧度,窗外枝叶沙沙作响。
  屋内漆黑一片,寂静到只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顾宴白背对着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刻意跟她保持距离。
  黎殊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顾宴白。你睡着了吗?”
  顾宴白声音有些沙哑。
  “怎么了?”
  黎殊抿了抿唇,轻声问:“你爸爸妈妈呢?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们。”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顾宴白许久都没再说话。
  她明明知道,母亲这两个字是顾宴白的禁区,可今天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这么问了出来。
  黎殊眼睫微垂,小声道:“不说也没关系,我就这么——”
  “我也没见过我爸,他走的很早。”
  顾宴白声线低沉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妈,或许在国外,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他又缓缓补充了一句:“她从没来看过我。”
  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那你想念过他们吗?”
  顾宴白没吭声,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片刻之后,黎殊忽然开口。
  “顾宴白。”
  “嗯?”
  她说:“别难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窗外风静了。
  顾宴白微微怔愣,像是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他心头烫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她会诉说自己在这个家的委屈,或者试图从他身上寻求些安慰。
  可她没有。
  她好像在替他难过。
  半晌,顾宴白眼眸微垂,像是想到了什么,攥着被角的手紧了紧。
  她对谁都好,又不止是他。
  第二天一大早,黎殊是被家里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的。
  客厅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段梅站在角落泪水止不住的留,一群壮汉手里拿着棍棒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外。
  看见黎殊房门打开的那一刻,黎衡阳立马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她的裤脚。
  “小殊,我知道你有钱的,你给爸爸点钱,不然他们不会让我们好好过年的,这是最后一次。”
  黎殊也急了:“你欠了多少钱?”
  她哪里有钱。
  她在顾家拿到的所有钱都会原封不动寄给段梅。
  黎殊的工钱并不低,顾夫人当年也答应会免费帮黎途看心脏。
  她原本以为,家里已经修了新房子,债肯定早就已经还清了。
  黎衡阳看着院子外那些人,咬了咬牙说。
  “他们是……五十万。”
  黎殊瞬间瞪大双眼:“这么多?!”
  “小殊,你帮帮爸爸,不然他们真的会打死我的,你想想你弟弟,他心脏不好,他受不了这种刺激的。”
  第11章 别再骚扰她了
  黎殊攥紧双手,呼吸逐渐变得紧蹙。
  无力感翻山蹈海的席卷而来,黎衡阳永远都是这样,在外惹下一大堆烂摊子,又恬不知耻的让妻女给他擦屁股。
  像是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填不满。
  段梅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我哪里去给你搞这么多钱。”
  黎殊甩开他的手,眼眶微微泛红,“你不是跟妈保证过你不会去赌了吗?我只是个学生而已,我能有什么办法。”
  黎衡阳跪在地上,眼泪横流,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段梅抽噎着去拉黎殊的衣袖。
  “小殊,你帮帮你爸爸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吧。”
  “妈,你还管他做什么?我们家过成这样都是他害的,我能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啊。”
  “你没钱,小少爷有钱的啊。”
  黎衡阳颤颤巍巍的又去抓黎殊的衣角。
  “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的,你们昨天晚上还……睡了一间房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关系的。”
  黎殊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胡说什么!”
  门外那些人似乎原本在等着看他们笑话,站在院子内百无聊赖的抽着烟。
  看见黎殊出来的那一刻,几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掐掉了烟。
  最前面那人走上前,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眼黎殊。
  “黎衡阳,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这女儿不错,干脆让她跟我们走吧。”
  黎衡阳埋着头不敢吭声。
  留着黄毛的男人走上前,用棍棒轻轻挑起黎殊的下巴。
  “是啊,小姑娘跟我们走,之前你欠的债,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黎殊退后两步,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做梦了。”
  黄毛看她反抗,正要上前,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钱我替他还。”
  “顾宴白。”黎殊扭过头看他,几乎咬牙道,“这跟你没关系。”
  或许是觉得难堪,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哽咽和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