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忽然觉得喉咙好干,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还没好吗?”黎殊背对着他问。
  顾宴白抿了一下唇,将发圈递回去,蹙眉偏开视线。
  “你自己扎。”
  “干嘛。”黎殊不解,“扎一下怎么了,又怎么惹到你了。”
  顾宴白视线落向窗外,语气冷淡。
  “别跟我说话。”
  黎殊:“……”
  神经病,突然抽什么疯……
  两个小时后,车子绕过了无数村庄,终于到了黎殊家。
  阡陌交通,袅袅炊烟,寂静的小巷子里偶尔会传来几声狗吠声。
  这就是黎殊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比起两年前,家里变化很大。
  楼房加了二层,破旧的木门被换掉了,院子内种着漂亮的花花草草,冰箱彩电也都全部换了新的。
  黎殊走到院内喊了一声:“妈?”
  一位穿着围裙的女人从客厅里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哎,来啦,你们到的这么早啊,我还给你们做饭着呢。”
  段梅边说着,看见顾宴白身下的轮椅时,她明显愣了一下。
  顾宴白也注意到了,他面色平静,礼貌道。
  “阿姨好,我叫顾宴白。”
  段梅回过神来,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您就是小少爷吧,小殊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很照顾她,真是谢谢你了。”
  她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几声男人不耐烦的嚷嚷声。
  段梅笑意挂在脸上,有些尴尬:“你爸爸回来了,你们进去坐,外面太冷了。”
  在黎殊印象里,父亲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回来都是被债主逼到无路可退,跪到地上歇斯底里的求着母亲给他些钱,并承诺说以后会好好过日子。
  母亲一次次给他机会,这人永远都是不出三天便会卷着钱离开。
  黎殊不喜欢父亲,他每次回来除了让家里被债主砸的稀巴烂,弟弟被吓得住进病房,家里条件更加拮据之外毫无作用。
  在她眼里,父亲就是个像无底洞一样的讨债鬼。
  黎殊走入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的像大爷一样的父亲,她脸色沉了沉。
  “呦,小殊回来了。”
  黎衡阳看见来人,笑意立马堆了起来。
  “这位就是小少爷吧,果然很有气质,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顾宴白说:“叔叔好,我叫顾宴白。”
  “您这轮椅不便宜吧,一看就是高级货。”
  黎衡坐在沙发上连脚都没抬一下,扯着嗓子指挥道。
  “段梅,怎么连水都没倒啊,小少爷坐了这么久的车不累吗?”
  顾宴白忙说:“不用麻烦,您叫我顾宴白就好。”
  “那怎么行,少爷就是少爷,黎殊她妈以前也在有钱人家当过佣人,她很会照顾人的。”
  边说着,司机已经将车内的礼品一件件抬入房间内。
  黎衡阳蹬起拖鞋,看得两眼放光。
  “我的乖乖,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珍藏茅台都是几箱几箱的送。”
  黎殊最烦他这副看到值钱东西就往上扑的模样。
  “小途呢?”
  黎衡阳顺口敷衍道:“睡觉呢吧。”
  黎途小她四岁,他生下没多久,母亲就要去地里给雇主摘棉花补贴家用。
  小黎途几乎是黎殊一个人带大的,才刚上一年级的年龄她就要学着给黎途换尿布喂奶粉。
  平时两人很亲近,黎殊走哪他都要跟到哪。
  村子里最常见的风景就是,小小的黎殊牵着蹒跚学步的黎途在棉花地里等妈妈。
  黎殊刚到顾家那段时间,黎途还会经常给她打电话。
  但慢慢的,他们的联系变少了,黎途也没再主动找过她。
  算下来,黎途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
  没过多久,段梅就着急忙慌的端来一大桌子菜。
  “也不知道小少爷喜欢哪个,我就是家常菜水平,您别嫌弃,你们路上肯定饿了,多吃点。”
  放下菜后,段梅坐都没坐下,又急忙去摆放碗筷。
  汗水细细密密的布满着她的额头,耳边又多了几缕刺眼的银丝。
  段梅年轻时其实很漂亮,她从没涂过护肤品,这么多年又在庄稼地里风吹日晒,竟让她年龄看起来跟顾夫人差不多。
  黎殊看不下去了。
  “我来吧。”
  指尖碰上的那一刻,段梅竟有些尴尬,她收回手笑了笑。
  “我去楼上喊你弟弟吃饭。”
  从头到位,黎衡阳都没帮一点忙,一直啧啧感叹着研究着手中的茅台。
  菜品很丰富,少说得有十几道。
  黎殊以前从未见过家里有过这么大场面。
  一直等所有人都落座了,黎途才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他脑袋上挂着头戴耳机,边走边低着头打游戏。
  “小涂。”
  黎殊喊了他一声。
  从他出生开始,他们就没有分开过。
  在顾家那两年,黎殊最思念的,最牵挂的也是黎途。
  黎途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招呼了一声。
  “你回来了。”
  很快,他便垂下头继续打游戏。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段梅僵硬的笑了笑,站起身,挑了一块鱼放到黎殊碗里。
  “尝尝妈做的鱼怎么样?我记得小殊最爱吃鱼了。”
  黎殊垂眸看着碗里的鱼,她抿了抿唇,没吭声。
  顾宴白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将鱼挑到自己碗里。
  “阿姨,黎殊吃鱼过敏。”
  最爱吃鱼的是黎途,不是她。
  第10章 你欠了多少钱?
  晚饭后,趁着黎衡阳在和顾宴白说话,段梅悄悄将黎殊拉到一边。
  “小少爷是腿受伤了吗?他能站起来走几步吗?扶着他行吗?”
  在顾宴白来之前,她没想到他是这样的情况,收拾出来的房间也在二楼。
  一楼除了大厅和厨房,就只有段梅和黎衡阳两个人的房间。
  这里离镇子上很远,主动让客人去住酒店也不太礼貌。
  黎殊问道:“怎么了?”
  段梅表情有些尴尬,压低声音:“我准备好的房间在二楼,也怪我,我没问清情况。”
  黎殊沉默片刻:“一楼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吗?”
  “有是有。”段梅说:“不过是一间杂物间。”
  黎殊推开杂物间的房门,里面很乱,大多都是些以前不要的东西,靠墙的位置还放着黎殊从前用过的床。
  去顾家之前,她住的就是这间房间。
  斑驳的墙面上用蜡笔记录着数学公式和黎途每年的身高,柜子破旧到门已经掉了,她最喜欢的玻璃罐放到窗台上,已经落上了厚厚一层灰。
  或许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现在再看到这些东西,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黎殊沉默片刻,她关上门,对着顾宴白轻声道。
  “要不我们还是去住酒店吧,”
  “你怎么不去楼上看看,你妈妈说专门给你收拾了房间。”
  黎殊说:“一样的,那个是客房。”
  家里的房子在她去顾家的第一年就重新建造装修过了。
  黎途以前告诉过她,二楼修了两个房间,一间是他的,一间是客房。
  顾宴白抬起眼看着她。
  黎殊特意穿了最好看的裙子,比起两年前,她漂亮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
  听说能回家,她开心的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刚刚吃饭的过程中,段梅在不停的给黎途夹菜,黎衡阳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从前的辉煌史。
  从没有人问一句黎殊这两年过的怎么样。
  她孤零零的,像个外人。
  顾宴白唇角动了动,眼睫微垂,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情,他帮不上忙,也无能为力。
  片刻后,顾宴白下巴朝着杂物间扬了一下下巴。
  “这不是有一间空房子吗?”
  “里面很乱,又小又挤,你肯定住不惯。”黎殊微微皱眉,“而且很久都没打扫了。”
  顾宴白不以为然:“有个床能睡觉就行了。”
  晚上六点多,黎殊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抱了两床被子过来。
  顾宴白愣了一下:“你不上楼睡?”
  “不,以前我就在这间房子里睡的。”
  黎殊颇为自然的铺好床放上两床被子,头都没抬一下。
  “上面我睡不惯,咱俩挤一挤呗。”
  气氛沉默两秒,顾宴白蹙眉道。
  “不行。”
  “为什么?”黎殊不解,“咱俩以前又不是没睡过一间房。”
  去年快要中考的时候,黎殊学习依旧跟不上进度,只能白天上完课晚上偷偷去顾宴白房间问他题。
  那段时间,她经常没日没夜的学习,晚上在顾宴白房间学习的时候经常会累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