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说完这句话,陈宴秋便冷着脸,想着直接从屈蔚身旁略过去。
  谁想屈蔚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瞬间玩味了起来,上来就要拉陈宴秋的手臂!
  陈宴秋:?!
  他的身体比大脑反应还快,下意识躲开闪到了一边。
  这一下躲是躲开了,只是躲得太急,没有站稳。陈宴秋惊呼一声,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倒。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宽厚的手掌飞快伸过来,把陈宴秋稳稳拉住。荀淮手臂用力,便把陈宴秋揽到了怀里,急道:“没摔着吧?”
  陈宴秋被吓了一跳,此时此刻心若擂鼓,只能愣愣地点点头。
  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扯着荀淮的衣服指了指屈蔚,声音委屈:“夫君,那人欺负我!”
  屈蔚惊讶地看着陈宴秋,啧啧称奇。
  哪有当着人的面告状的!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恃无恐吗?
  方才的那一幕全程被荀淮看在了眼里,他知道那是屈蔚存心想玩笑,沉着脸对屈蔚道:“我家王妃年岁不大,也没有上过战场,眼下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还请燕帝陛下不要戏弄于他。”
  荀淮来了,陈宴秋瞬间像是有了底气一般,躲到荀淮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观察屈蔚的反应。
  屈蔚看着荀淮,觉得眼角抽了抽。
  你心疼媳妇,干我何事?
  眼看屈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荀淮只能道:“燕帝陛下,方才我似乎瞧见了太傅大人,他在那边看着呢。”
  屈蔚听了这话,笑容终于僵在了脸上。
  陈宴秋跟着荀淮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旁烛火照不到的阴影处,走出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身量不高,头发同样散着,只是耳边还扎了几绺小辫。他颈间带着一个狼牙项链,显得诡异恐怖的青面獠牙覆在他的脸上,叫人猜测不出他的表情。
  太傅大人?
  这是谢泠?
  谢泠居然是个小孩子??
  陈宴秋惊讶地瞪着双眼,看见屈蔚瞬间收起了脸上玩笑的意思,扭头对谢泠笑道:“……小师父,你怎么到这来了?”
  谁知谢泠并没有理他,反而是对荀淮几人遥遥行了个礼。
  行完礼,他才转了个身子面对屈蔚,面具下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陛下,你方才不是说要来看我?”
  声音很平静,但是陈宴秋却看见屈蔚的脸色在几秒之间切换了好几次,显然屈蔚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
  “我这不是在去找你的路上吗,”屈蔚走上前去,微微弯腰,对谢泠笑道,“我们现在就上你那去,我给你带了我刚摘的果子……”
  “不同王妃说话了?”
  陈宴秋原本看戏吃瓜的眼神僵了僵。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他又往荀淮身后躲了躲。
  而荀淮感受到了陈宴秋下意识依赖的小动作,心情明媚了不少。
  这边屈蔚还在继续说:“不了不了,小师父,你就饶了我吧……”
  屈蔚这样说了,谢泠也不再拂他的面子。他又对几人行了个礼,这才扭头走掉。
  在一旁喜笑颜开的屈蔚连忙跟上,两人一起进了远处谢泠住的帐子里头。
  等两人走远了,陈宴秋才从荀淮的背后迈着小步子出来。
  “这燕帝真像有病一样,想一出是一出的。”薛端阳下意识骂道。
  突然,她又想起来荀淮还在外头,顿时觉得全身不自在,连忙向两人告退,脚底抹油地进了营帐里。
  营帐外登时就剩下了陈宴秋与荀淮两个人。
  陈宴秋先发制人,立刻给荀淮告状:“夫君,那燕帝好生不要脸!”
  荀淮拉着陈宴秋左看右看,确认人没事后,才牵着陈宴秋的手往主帐的方向走:“嗯,为夫知道。”
  “他挡我的路,我让他走开他像听不见一样!”
  “嗯,还有呢?”
  “他还对端阳阴阳怪气,我说就该让小金小银去咬他!”
  “嗯,还有呢?”
  “他还扒拉我,我差点摔倒!”
  陈宴秋原本是想控诉一下,谁知还真的越说越难过,撅着嘴重复道:“我差点摔倒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当真委屈的紧,荀淮停下来摸了摸陈宴秋的脸颊,给人顺着毛:“为夫知道,为夫替你整治他。”
  陈宴秋:“真的?”
  荀淮:“夫君何时骗过你?”
  陈宴秋这下高兴了,又喜笑颜开地拉上荀淮的手。
  这一次,陈宴秋走在荀淮的前面。
  夜晚的风还带着丝丝的凉意,吹过陈宴秋鬓边的发,勾起几绺轻轻摇晃着,又在荀淮身边旋了旋。
  城外草木繁盛,极目远眺,只觉得绿浪绵延。那绿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泛着墨绿的黑,与沉默的天色粘在一起。
  天地相接,那天是没有化开的墨,又如同漆黑的绸缎。
  天上有繁星。
  荀淮的手握着陈宴秋的手,陈宴秋的手牵着荀淮的手。
  手心温暖的触感驱散了夜晚的凉意,荀淮定定的地看着眼前的陈宴秋,又看着地上陈宴秋摇摇晃晃的影子。
  陈宴秋走得有些快,两人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自己的影子原本与陈宴秋的影子连在一起,现下又有了几分距离。
  荀淮心里突然觉得不大高兴,他又加快了脚步,于是,他的影子又重新与陈宴秋的影子融在了一起。
  他们不分彼此。
  荀淮的嘴角这才微微扬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陈宴秋感受到荀淮突然加快了速度,扭头对荀淮道:“夫君,怎么了?”
  荀淮笑着对陈宴秋摇摇头:“没什么。”
  两人进了荀淮住的主帐里头。
  白日里陈宴秋睡的地方是在冀州城内临时找的房间,舒适是舒适,但是少了几分人味儿。
  眼下的帐子,才是荀淮住了好些时日的地方,陈宴秋一进帐子,就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帐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地图,上面标识着各种陈宴秋看不懂的标记,想来是荀淮平日里讨论战术的地方。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荀淮的配剑,而在一旁,有一副做工精致的甲胄,被人擦得锃亮。
  床榻被摆在了帐子后头的位置,同样用屏风挡着,但是这屏风同薛端阳屋里的那个很不一样,上头不是绣的花鸟,却同样是一副地图。
  这倒是与陈宴秋想象中的大差不差。
  陈宴秋自觉地绕到屏风后头,把自己埋在厚厚的褥子里面,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身边萦绕着淡淡的药草味,这让陈宴秋安下心来。
  “怎么样?”荀淮脱下自己的外衫,对陈宴秋笑道,“夫君这帐子还不错吧?”
  “有夫君在,我睡哪里都好,”陈宴秋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夫君,你这床好舒服!比我先前睡的那些床都舒服!”
  荀淮挑挑眉:“比王府的床都舒服?”
  陈宴秋双手撑着脸对他笑:“是啊,我就是觉得这是最舒服的床!”
  荀淮看着陈宴秋,勾了勾唇间,却没说话。
  这军帐里的床榻不过是临时搭的,哪里有王府的半分好?
  恐怕陈宴秋这段时日都没睡过几个好觉,才会这样觉得吧。
  想到这里,他目光沉了沉,坐到陈宴秋身边问道:“宴秋,今日端阳对你说什么了?”
  提到这里,陈宴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第64章 离别(第六次)
  他翻了个身坐起来, 觑着荀淮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夫君,我告诉你了你可别生气。”
  “生气伤身子。”他又补充道。
  荀淮无奈地揉揉他的脑袋:“你烧了厨房我都没生气, 眼下又怎么舍得?”
  陈宴秋想了想,觉得荀淮说得很有道理。
  他俯下身子趴在荀淮的腿上, 勾了一绺荀淮垂下的头发,抬起眼眸看荀淮:“端阳让我帮她忙, 把她放回京城呢。”
  “虽然,虽然啊,”陈宴秋有些心虚,伸出手在荀淮的大腿上画圈圈, “虽然端阳不让我告诉你这事, 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由你来决定。”
  “这样大的事情, 我不应该瞒着你。”
  荀淮细细地理着陈宴秋的头发,一时间没回答。
  陈宴秋对荀淮总是有足够的耐心,何况这还不是一个能随便做出的决定。
  他翻了个身子, 躺在荀淮的大腿上,伸出双手去捧着荀淮的脸:“反正夫君做出什么决定都好。”
  荀淮看着陈宴秋,突然笑了:“你就这么信我?我可也有失误的时候, 而且还不少呢。”
  “失误就失误呗, ”陈宴秋倒是看得通透,“我信你, 又不是觉得你总是能做出对的决定。”
  “只是因为你是荀淮, 你是我的夫君呀。”
  荀淮怔了怔,随即又乐了:“若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我们可是要一起吃糠咽菜的。”
  “糠咽菜又哪里不好了,”陈宴秋接道, “只要是跟着你,我觉得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