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甚至又过了半个月,这坨东西,居然勉强被拆出来了个能动的架构,摇摇晃晃地开始正常运行——昂贵大算力高级芯片的采购经费额度也就这么告吹。
  这事险些气掉了刘鸣春刘主任的半条命。
  认出宋汝瓷的研究生恰好就在刘鸣春组里,那天不少学生都看见刘主任摔着保温杯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简直大快人心,解气到不行。
  系统一口气给宋汝瓷解释完,看着宋汝瓷的反应,静了好半天,叹了口气。
  宋汝瓷没印象也是正常的。
  毕竟接下来,这些事很快就被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淹没。
  宋汝瓷被那些事拖住,催债的人堵到宿舍底下,真的成了“作风不正的害群之马”。后来再和“宋汝瓷”这个名字连在一起的,只剩下渣男、骗子、软饭男负心汉。
  刘鸣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由分说强行拍板,把宋汝瓷踢出了代表团。
  后来,宋汝瓷险些拿不到毕业证,甚至连肄业的机会都渺茫,固然是因为错过了论文最后的提交时间、拖欠了太久的学费……但说实话,毕竟关系到学生的一生,规章制度未必真就非得严格僵化到这个地步。
  宋汝瓷本来可以有机会申请因病迟交论文,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他生了重病,医院甚至建议过校方帮忙募捐。
  但这些都被卡住了。
  全是刘鸣春在趁机作梗。
  宋汝瓷没能见到自己的毕业证。
  宋汝瓷最后拍的遗照,还是借来的假学士服。
  系统尝试查看一些后续剧情碎片,发现这个老混蛋的确遭了报应,在校期间打压排挤无辜学生的行径被大量曝光,舆论哗然,被学校强制“退休”,最后莫名其妙就滚进了一条满是烂泥的污水沟,第二天早上尸体才被人发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宋汝瓷。」
  系统有点想明白了,悄悄和宋汝瓷讨论:「褚宴可能是因为顾虑这些,才没有要你的手链,还说下次把车停远一点。」
  毕竟就算再强的地下势力,也注定不可能一手遮天,直接强制操控舆论——尤其是网上那种什么都能说出来、什么话都能传得满城风雨的地方。
  不说别的。
  褚宴自己的名字打出来都还是方框呢。
  直接让人闭嘴、消失,的确也是个办法,但系统想,在做这些之前,褚宴更想保证的大概是宋汝瓷能自由。
  宋汝瓷干干净净的,不沾任何会被指摘误会的脏水污名,能在擅长的领域焕发光彩,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褚宴想看的,大概是宋汝瓷将来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超链接专属词条,点进去,上面写着满满当当的、精彩充实的一生。
  系统说:「褚宴不想你和他一起变方框。」
  变成被人暗地里议论、指点、胡乱揣测,用异样眼神注视的“不可说”。
  宋汝瓷轻声说:「嗯。」
  系统小声问:「那你还喜欢褚宴吗?宋汝瓷,客观来说,褚宴担心的其实很有道理……」
  在它出神的时候,宋汝瓷并没闲着,而是借了把剪刀,又买了胶水和一些绸带、彩纸,对怀里蔫头耷脑的花束重新做了修剪装饰。
  宋汝瓷抱起转眼间漂亮一百倍的浅蓝紫色满天星:「嗯。」
  系统:「。」
  姓褚的到底为什么还不来泡他!!
  完全忘记初衷的系统急得绕着满天星转圈。
  宋汝瓷没能立刻离开,那个兴奋过头的计算机系研究生又拉来了几个人,很快把他团团围住,激情讨论起了专业问题。
  高难度代码与术语齐飞,连系统这个真代码都不太能听得懂——这种讨论变得越来越热烈,最后干脆有人直接拉开书包掏出电脑,调出满满几大页代码。
  “从哪加绝对值判断,这儿吗?宋汝瓷,你怎么会想到是边界条件的问题,能不能具体细说……”
  “居然还有不少人真信了老刘头的邪,他说你什么都不会,大爷的,我看那个老秃头才是什么都不懂。”
  “不信谣不传谣,少听一面之词。”
  “对对。”
  “加个专业讨论群吧?以后再有人说你闲话,让他们尝尝程序员喷子的恐怖。”
  有人边开玩笑边摸出手机:“说真的,你这耐心无敌了,我们当然知道用位运算又干净又省时间,可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扒开老刘头那坨垃圾把它塞进去的……”
  这些人都没压着声音,坐在卖咖啡的摊子边上,热火朝天讨论,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已经有张秃头阴沉老脸快要黑透了。
  系统察觉到了。
  但系统挤不进去,这些人围得实在太结实了。
  有人撑着宋汝瓷那把椅子的椅背,有人帮他扶着花,有人扶着宋汝瓷的肩膀……宋汝瓷被亲热地围着,讨论,问答,很多新交的朋友跟他勾肩搭背。
  宋汝瓷第一次交到这么多朋友。
  摆手冲咖啡摊子的大二学生脸都吓白了:“学长,大神,大神……”
  今天其实是学校的宣传开放日。
  要响应新的宣传风向,拍校园直播vlog,所以才搞了节日集市和联欢会,不然平时哪有这些花里胡哨……听说还特地请了明星校友。
  不是人人都对明星和直播露脸感兴趣,看见镜头,已经有不少人快步避开。
  刘鸣春刘主任显然相当重视。
  摄像机前,刘主任西服油头笑容满面,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校风建设后的崭新面貌,还不忘夹枪带棒掺两句私货,强调“决不允许作风不正的学生为学校抹黑”。
  ……结果刚走出五十米,就听见有人骂他。
  还不止一个。
  骂得非常起劲。
  摄像师咳嗽了一声,厚道地退后几步,转开镜头,去拍一些和谐的花花草草。
  弹幕已经相当不给面子地起哄成一片:【听得见啊!这样也听得见啊!】
  【摄像师:这天真蓝,这云真白,这咖啡真咖啡。】
  【摄像师:得想个办法既保住工作又能继续吃瓜。】
  【什么意思,所以被一群人围着的那个,就是传说中“某些作风不正的学生”?】
  【本校学生来跟进一下昨晚的最新版本……没有作风不正,不是渣男也不是骗子,就是个平平无奇老实大学生,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倒了八辈子霉,让吸血鬼缠上了。】
  【听说这回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所以刘鸣春微博上说的“有先天疾病、影响学校面貌的学生”说的也是他?】
  【这个刘主任是不是钻牛角尖较上劲了,再怎么样,身为老师,至于这么针对一个学生吗?】
  【再说和长相有什么关系,这算歧视了吧?】
  【去交流的是技术吧?有才华就够了,长什么样重要吗?跟电脑说我长得好看你自己跑一段程序运行一下???】
  弹幕没走完,刘鸣春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挂不住。
  那些学生也总算听见了动静。
  为首的研究生站起来,壮着胆子,把宋汝瓷往身后护:“教授,我们……我们没说您,说别人来着,小宋就是来逛逛,今天放假,又是过节……”
  就在前两天,向穆鹤家追债的人找不到穆鹤,找上了宋汝瓷,聚集在宿舍楼底下折腾了几个小时。
  穆鹤是学校新生,但不是计算机系,刘鸣春管不了。
  宋汝瓷可就不一样了。
  官威当然得抖起来。
  刘鸣春恶狠狠放了话,解决这些事之前,不准宋汝瓷再进学校。
  “让开!”刘鸣春神情冰冷,厉声呵斥自己这几个不争气的学生,“我现在问他,一会儿再问你们。”
  “宋汝瓷,你说实话。”
  刘鸣春把人扒开,盯着宋汝瓷:“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你是不是还和校外闲散人员有牵扯?”
  “刚进校门的时候就看见你了,跟个莫名其妙的校外人混在一起,不知道你要代表学院出国访问吗?这时候闹出舆论事件怎么办?”
  刘鸣春的神情异常严厉:“你身上已经有不少举报了,自己心里清楚吧?说实话,那人是谁,干什么的?”
  这一套话说的冠冕堂皇,哪怕明知道是没事找事、鸡蛋里挑骨头也没办法,毕竟之前那些讨债的人的确给学校造成了不少损失,甚至砸碎了几扇宿舍玻璃。
  靠边站的研究生们不停打手势使眼色,提醒宋汝瓷,随便编个什么瞎话糊弄过去。
  但宋汝瓷还是说:“是我的朋友。”
  刘鸣春脑门上绷起的青筋一跳:“你想清楚!代表团不能给我们学校和院系惹麻烦!我身为副系主任,要保证这一点,不希望回头闹出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副系主任的发言也就到此为止。
  因为有个瞬间兴奋、热情猝然洋溢的身影,听见刚才那句话,已经三步并两步直奔宋汝瓷过来,一把扯开了碍事的刘主任:“天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