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谢善淩:“二老不要如此!泊润为人我自知晓信任,他绝无可能做出这等事来,不是得罪了人,就是替人背了黑锅。我必会救他。”
  *
  从江家出来,谢善淩一路神色怔怔没说话,顾望笙也没说。
  回到住处房内,谢善淩才开口:“虽然我信江泊润,保险起见,劳烦你问下宋淮安。顺便问他是和谁做的买卖。”
  顾望笙手搭他肩上,试图以此给他一些安慰,同时说道:“这事我也知道,确实和江泊润无关,宋淮安主要是和浔阳城一个叫吴德的佥事做交易。但我一会儿还是传信细问问。”
  谢善淩仰起脸看他,低声问:“有法子让我进深牢见泊润一面吗?”
  那些人连江锐的父母都不让见,遑论谢善淩。他只能另想法子。
  顾望笙没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挑眉:“我初来乍到的,哪有法子。”
  看他神色,分明是故意这么说。谢善淩摇摇头:“我此时无心与你逗乐。”
  顾望笙却咄咄逼人:“别处也就罢了,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在浔阳城的牢房里有门路呢?你怎么会知道……临江仙特意叮嘱过我们安插眼线时别遗漏了各地的牢房?”
  “……合理猜测。”谢善淩说。
  “我看你究竟要嘴硬到什么时候去……”顾望笙见他开始皱眉,叹了声气,“好好好这回又放你一马!我去安排。”
  谢善淩将脸贴在他搭住自己肩的手背上,一副乖巧地蹭蹭。
  “又来这套……”
  顾望笙好似抱怨,手却很诚实地翻过来让他蹭手心,还伺机揉了揉他脸,温声安慰:“别太担心,我立刻就去着人安排。”
  *
  很快就得了信儿,顾望笙回来道:“夜深混进去反而容易引人注意,明日你换上狱卒的衣裳,假装是换班的,会有人带你进去。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得在外面盯着,万一有变我好和你们里应外合。”
  谢善淩点头,问:“泊润……”
  顾望笙摇了摇头:“难免遭些毒打,好在没大的事儿。狱卒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由,刑讯的时候把人都叫出去了。”
  谢善淩只好道:“明日我见到他了再问吧。”
  翌日一路顺利。顾望笙的眼线狱卒显然在这儿混得很开,沿途都是熟人,没怎么在意就放心地放行了。
  乔装打扮的谢善淩在深牢见到了满身血污的江锐。
  他骨瘦如柴,靠坐在墙角,闭着眼睛,唯有伤痛难受时的粗重呼吸声让人能确认他还活着。
  眼线左右看看,将食盒和钥匙给谢善淩,低声道:“我去外面盯着,不能说太久,尽快。若一会儿实在有人闯进来,你就说是在给他喂粥,防止他死了。”
  “我知道,多谢。”谢善淩接过来道。
  眼线转身朝外走,谢善淩不再耽误,赶紧打开锁进去,蹲到江锐身边小声叫他:“泊润!泊润!”
  江锐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睁开眼睛,迟疑地看向面前狱卒打扮的人。
  谢善淩忙道:“我是谢善淩!谢思玄!”
  江锐的一只眼睛受了伤不能睁开,另一只也因挨打而有些模糊,脑子因连日不断的高烧而有些糊涂,仔细辨认了许久,一开口,谢善淩记忆中的少年清脆嗓音此刻如破了的风箱,拉动着漏风的肺管子。
  “谢……思玄……”他只说这三个字就足够费力,用力喘了好几下。
  谢善淩忍着泪扶他坐正,摸了摸他的额头,从怀中掏出药丸:“我听说你受伤生病,带了药丸,你先服下。狱卒王五是可信之人,今后他值班之际会找机会为你涂药喂药,但你们要小心别让人发现。”
  江锐本能地抵触了一下,谢善淩明白他的谨慎,将脸凑近给他辨认。
  半晌江锐才终于辨认好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思玄兄……!”
  “是我,你小声点。”谢善淩道,“先吃药。”
  江锐这才肯将药丸服下,谢善淩从食盒中取出水囊喂他,问他要不要吃粥。
  “那之后再说……”江锐喘着气问,“你怎么来了?”
  “这不重要,时间有限,我问你答,我会救你出去。”谢善淩说。
  江锐缓慢点头。
  谢善淩直切主题:“他们为何诬陷你?”
  江锐半睁着眼睛,低低道:“我无意中发现他们盗卖浔阳城守城军的军械……留心记录了一份账册作为证据……然后……趁四皇子巡查军务到附近城池……连夜过去,将此事告知了他……”
  谢善淩心中一顿,眉头已经皱起:“账册呢?”
  “账册……给了四皇子……”江锐说。
  谢善淩攥紧了拳,闭了闭眼睛,低声道:“那你所托非人,据我所知,他并没有将此事抖露出来,外头毫无风声。”
  江锐却道:“大概是时机未到……何况……也不能光凭……我一个账本……他应该是在……搜罗证据……一击即中……不能打草惊蛇……”
  江锐这话其实很有道理,然而对方是顾裕泽,谢善淩已经无法相信此人。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又问了些细则,江锐将自己知道的一一告知,谢善淩想知道的差不多了,端起温热的粥喂他。
  江锐这段时日在牢里吃的都是馊或发霉的食物,乍一闻到好好的粥的清香,原以为会没胃口却也有了胃口,虽然饿过了头一吃东西反而难受,却又想吃。
  谢善淩一小勺一小勺地耐心喂他,可还没喂出小半碗,王五就过来催了。
  江锐立刻不吃了,说:“你快走吧……我没事……”
  谢善淩也利落,搁下碗道:“那泊润的一切就都有劳王五兄多照料了。”
  王五点头,找了个借口将谢善淩从安全的后门送了出去,然后匆匆折返。
  顾望笙早就在这等着接应,见他出来便现身拉他先走了再说。
  两人回到住处,谢善淩将江锐的话一一说出。
  “我在朝中混,完全没听说这件事。不过有一说一,浔阳城是老三这边的,这个我知道,临行前我闹着不肯来,老三就跟我交了底,说这里上下都是他的人,让我不必害怕。”
  顾望笙说:“而且,你不也说了吗,江泊润也并不知道卖来的钱究竟去了哪里。我虽然讨厌顾裕泽,却也得就事论事。可能江泊润没说错,顾裕泽只是在搜集征集等待时机。”
  谢善淩想了又想,没说话。
  顾望笙主动道:“我先找个借口试试老三的口风吧。”
  他自然不会如实说江锐记了账本,只说江锐坚称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陷害了,而谢善淩难得有个朋友,难得苦苦哀求自己搭救无辜的朋友,自己色迷心窍就答应了……
  数日后,三皇子回信,先骂了他一通不务正业、整日就知道谢善淩长谢善淩短,连谢善淩朋友的闲事都要管,谢善淩要他死他去不去死啊?
  然后还是回答了顾望笙的询问。
  大意是他真拿了往日浔阳城盗卖军械的钱,但具体账目他不知道,这方面是老二在管。
  可如今顾裕骐要么真是火里那具辨认不出的焦尸,即便活着也是下落不明……
  “顾裕珩都那么说了,也许这回真是你错怪顾裕泽了。”顾望笙道,“浔阳城偷卖了军械得来的钱给了顾裕珩他们,顾裕泽没必要替他们兜着来陷害江泊润。或者他确实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至此,谢善淩也只能权且相信,道:“当务之急,先将泊润救出来。”
  “若要救他,按常理,就要证明他没监守自盗,然而这原本就是栽赃的罪名,我们如何证明,那些人都不认。除非京城派人来查这桩冤案。”
  顾望笙道,“可此事明面上牵扯顾裕珩,背地里顾裕泽又在克制、不肯打草惊蛇,所以两边的人都不会为此事出力。”
  “让陈贤直上书。”谢善淩道。
  作者有话要说:
  陈贤直:我发神威的时候到了[愤怒]
  第56章
  谢善淩传书陈贤直, 等待期间并未闲着,调查起当初究竟是谁下令抓江锐。
  这一查,是浔阳城兵器司令,也就是江锐的顶头上司, 名范弛。
  他自称核批账目时察觉蹊跷, 留心之下发现了江锐的罪行, 立刻将之逮捕,物证人证俱在。
  所谓物证是范弛自称紧急清查库房记下来的数量缺口, 这堪称可笑,谢善淩都不想多说。
  倒是人证有点棘手。
  除了兵器司中与范弛沆瀣一气的人外, 最要命的人证是出自白龙义军的一个百人小队的队长石宏。
  石宏老家在浔阳城外不远的一个村落,他投身义军后混上统管百人的高位, 又离得近,忍不住偷偷往家里送些东西。
  那倒是人之常情。
  然而他爹好酒好面好炫耀,几杯马尿下肚, 对着同村亲故大肆炫耀,竟都说了出来。
  有心之人连夜跑到浔阳城举报线索,得了十两纹银的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