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宁蔚还僵持着没动,身旁人低声劝他不要和谢善淩一般见识。
  良久他都没动,却也没再说话,身边人知道以他脾性这就是肯让步的意思,便拉着他退到一边。
  谢善淩嫌恶地横他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顾望笙急忙跟了上来,待拐过一条街才低声问:“他腿……”
  谢善淩光明正大回答:“我弄瘸的。”
  “哦。”顾望笙没往下问。
  谢善淩不会无缘无故弄瘸别人的腿,肯定是宁蔚干了过分的事。
  两人并肩又走了一段路,顾望笙越想越不对劲,停住脚步问:“那家伙不会是对顾裕泽……”
  谢善淩随之停住,转头看他,原本心中仍有些怒气,这一下被他逗乐了,说:“那倒不是。宁蔚只是很狂热地崇拜他。”
  顾望笙仍旧怀疑:“真的只是崇拜吗?”
  “真的。”谢善淩淡淡道,“不然我和顾裕泽闹翻,他高兴还来不及,何必因为我水性杨花抛弃顾裕泽而仇视我。”
  顾望笙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看不止他……他身边那些人甚至都不怎么瞪你,光瞪我了。”
  谢善淩沉默了下,幽幽道:“因为他们都以顾裕泽马首是瞻。我不知顾裕泽怎么跟他们说的,他们一直将我视作……”
  他斟酌了一下,没斟酌出合适的词来,就没说了。
  顾望笙更觉不对劲了:“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会儿你跟我解除婚约了吗?他们知道吗??”
  谢善淩轻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都是些世家公子,也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多少知道些。不过,他们似乎认为我解除和你的婚约是为了顾裕泽……”
  顾望笙曾经保证不再吃顾裕泽的醋,可此刻忍不住小酸一把:“你俩到底多亲密才给他们这错觉啊?”
  “我不知道。”谢善淩平静道,“顾裕泽自小被贤妃苛求上进,虽不比你惨,但相对幼时的我而言,我见了觉得是很可怜,何况他与你血脉亲密,那时我愧疚于你的失踪,对他多有照顾亲近……”
  “等等!我失踪,你照顾亲近他干嘛?”顾望笙更酸了。
  谢善淩无辜:“我哪会知道后来你俩关系这么差?倒是想照顾你,你不见了啊。”
  停了下,他声音放轻,道:“后来见他遇事明断,我们也渐渐大了,就起了辅佐明君之心,直到唐献仪之事……我与他决裂。就是这样。”
  为了将谢善淩的注意从他耿耿于怀的唐献仪这事上移开,而且也确实好奇,顾望笙就问:“宁蔚的腿是为什么事儿?”
  谢善淩回过神来,左右看看,凑到顾望笙耳边低声:“宁蔚脑子不太好,我和顾裕泽闹翻后,他把我绑走下药送给顾裕泽……我假意屈服与他周旋,趁他不备砍断了他脚筋。”
  “事后顾裕泽替他周旋,对外说是他执行公务受的伤。我不想为此事给家里带来麻烦和宁国公府纠缠不清,就答应了不对外说破。”
  “……”顾望笙静默一阵,诚心诚意地冲他作揖,“多谢谢公子不砍我之恩。”
  谢善淩瞥他,大度道:“是你的话,我可以格外宽容。而且……”
  “而且什么?”
  “你头戴凤冠的样子很漂亮。”谢善淩说。
  四目相对,顾望笙忍不住甜蜜笑了起来。
  谢善淩却关心另一件事,问:“我先前问你几次宁蔚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总说没有,我还以为顾裕泽把他们调|教好了呢,今日看来,是你在报喜不报忧?”
  顾望笙怕他生气,忙解释:“不是有意骗你,一来怕你担心,二来也是觉得没必要,他们真没怎么难为我,毕竟还指望我向京中要钱要粮。顶多就是给给脸色不搭理我,可我原本也懒得搭理他们。比起戒贪那伙秃驴,宁蔚这些人算得上讲道理了。”
  谢善淩一时竟语塞,看顾望笙的眼神忍不住又怜爱起来。
  半晌,他悻悻然道:“我以前常陪祖母吃斋,见过那个戒贪,当时就觉得这人贼眉鼠眼心术不正,没想到竟品行如此低劣,欺负一个小孩!我先前说去圣林禅寺吓吓他你都不肯……”
  顾望笙失笑:“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何况又没下杀手,何必多生枝节。”
  说着忍不住拉住谢善淩的手。谢善淩记仇的模样也是很可爱。
  谢善淩哼了一声,却不舍得多说顾望笙,反而更是喜欢。
  顾望笙虽记着多年前的事儿,大概只是记性好罢了,真让他去报复他却一概推说算了不是大事儿。但他却会报恩,在京城时拉谢善淩重返过圣林禅寺,不找戒贪,去找藏书阁的一个扫地老僧。
  他对谢善淩说过很多次那老僧对他的好。
  最终如愿见着了老僧。
  老僧见顾望笙“衣锦还寺”,平静中微微露出些欣慰的喜色,却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卑不亢道:“平安长大就好。我出家修行只求耳目清净,要金银财物无用,大殿下若有心,代我惠赠需要之人即可。我还有事要做,恕不多陪。”
  顾望笙望着老僧离去的身影,再次长揖到地,人已不见了许久才直起身,眼中全是柔软的感激之色。
  当时谢善淩看着他的神情,自己的心也柔软得不成样子。
  ——不影响谢善淩离开藏书阁后再度提议去给欺负小孩的戒贪等秃驴一些教训,却全都被顾望笙拒绝。
  ……
  今日顾望笙本意是和谢善淩出来走走,却不料遇到晦气人和事,暗自观察谢善淩没有发病的症状才稍稍放心,却还是有些担忧,便试探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谢善淩知他意思,摇头道:“无妨。来都来了,你陪我去拜访我一位朋友好不好?他就住这附近。”
  顾望笙一怔:“你朋友?当然好。”
  谢善淩便领他朝一个方向走去。
  顾望笙边走边问:“什么朋友?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谢善淩淡淡道:“我先前生病吃药伤着了脑子你也知道,记性不比从前……前两日贤直兄来信提起,我才想起来我们同榜的一位好友在浔阳城就任。”
  顾望笙听着总觉得微妙,频频瞥谢善淩,却看不出什么破绽,便只当是自己多心。
  “既是你特意去拜访的好友,不买点礼物吗?”顾望笙贴心提议。
  谢善淩脚下一顿,朝顾望笙点头:“你想得周全,确该如此。”
  然而当两人四只手提满了礼物去到谢善淩那位好友江泊润家中,却只见他的老父母在破旧的小院里以泪洗面。
  江父用衣袖使劲擦拭红肿的眼睛,努力瞪着眼睛试图看清来者:“两位是……”
  “老伯,请问这是江泊润的家吗?我叫谢善淩,字思玄,是他同科好友,因事在浔阳城停留,前来叨扰拜访。”谢善淩温声道。
  江父闻言,恍然片刻,猛地抓住谢善淩的胳膊,凑近仔细看他的容貌,急切地问:“谢……同科好友……你莫非……莫非是和锐儿同科的状元……谢老太师的孙子……为了民妇之死坚持判处权贵之子、为此不惜烧官服罢官的谢思玄吗?!”
  “正是晚辈。”谢善淩说。
  江父顿时老泪纵横,转身踉踉跄跄地奔到院中扶起老妻,呜咽道:“是锐儿常说的谢大人……锐儿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那一年国师闭关,恩科日子果然就没定好,出来一堆硬脑壳[白眼]
  第55章
  谢善淩与顾望笙被迎入屋中, 手中握着两位老人坚持泡来的热茶,面色凝重地听完了他们的叙说。
  江锐亦是有才学德行之人,可惜那一届的恩科人才济济,他未能入三甲。
  好在他仪表堂堂, 亦在殿试时应答表现不俗, 得蒙帝心, 赐进士出身,后调任浔阳城军器司员外郎。
  自上任以来, 江锐一直勤恳,自有报效朝廷的拳拳热心, 然而前不久,他正如常在官署视事, 突然被一伙官兵冲进来扣下带走,不久消息传出,说他胆大妄为, 将看守的浔阳城军械私下卖给匪军!
  盗卖军械本就是大罪了,他还卖给匪军!
  他父母自然不信儿子能做出如此之事,可事关重大, 官府都不许他们见儿子, 他们也无处伸冤。
  浔阳城内上下官员必然是通了气,全都不肯为江锐主持公道,二老便想到上京去伸冤,然而官府以案件牵涉重大为由禁止他们出城,还说若他们敢乱来,就以同伙为名一起抓进牢里。
  二老走投无路, 想起儿子常常说起的京中两位同榜好友谢思玄和陈贤直, 便接连写了几封求助信托人送去, 却如石沉大海渺无音讯。
  谢善淩叹道:“若他们有心诬陷泊润,必然是他们将信拦下了。否则贤直兄收到信必定不会坐视不理,而我也确实没有收到。”
  二老抹着泪,颤巍巍相互搀扶着起身就要朝谢善淩下跪。
  谢善淩和顾望笙几乎同时伸手去扶住他们,将他俩按回凳子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