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141节
  他垂着睫毛,唇线平直。
  还是在躲。
  想用那副可怜又温顺的模样混过去。
  “我问你这是什么!卫昭!”钟薏声音猛地拔高。
  卫昭怔了怔,终于和她对视。
  他看着她,眸底漾开某种黏稠又深不见底的情绪。
  然后慢慢弯了弯眼睛。
  “漪漪……”他轻轻叫她,“好不好吃?”
  第95章 决心“别碰我!!”
  钟薏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什么可怕的真相正要破壳而出,却迟迟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她才迟钝地想起——
  中午那碗汤。
  那碗热腾腾得肉汤。
  他盛得极满,吹了又吹,递给她。
  肉。
  所以他才那样期待地问她味道如何。
  只有做了新菜的时候,他才会露出那种渴望被夸奖的神情。
  她终于想起来了。
  指尖一阵剧烈的发麻,胃里像被人塞进了一把刀,开始往里乱搅。
  脊背一阵剧烈的寒栗攀上来,她几乎本能地捂住嘴,腰弯下去,整个人猛地弓成一团。
  呕。
  一声干呕脱口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撕心裂肺。
  她死死捂住嘴,手背都在抖,嗓子眼滚烫,像要反出血来。
  鼻尖还全是他的味道——
  混着血腥味的、带着药草香的、诡异而灼热的气息。
  那股血腥味一直混在里面……她现在才闻出来。
  它从来没散过,贴在他舌头上、贴在嘴角、贴在刚才被亲到发烫的脖颈和锁骨上、贴在方才伸在自己小腹的手上。
  她要推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可男人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箍着她的腰,一点也不放手。
  耳边是那个疯子慌乱又小心的声音:“漪漪……为什么这样……”
  “别碰我!!”
  她声音嘶哑,喉头却只挤出一团哽咽,像一只快要力竭的鸟,扑腾了几下,终于坠下去。
  她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把刚才那种混合着血腥气的回忆从脑子里生生抠出去,连同那点残存在味蕾上的香气一块掏空。
  酸涩的呕吐感一波接一波涌上,却吐不出东西。
  于是她只能哭。
  眼泪直接涌出来,从眼角顺着脸流进嘴里,咸得发苦。
  眼前的世界也在晃动。
  恶心、厌恶,还有深到骨子里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在心脏里扎根发芽。
  她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在她心脏上敲锣打鼓,要把这颗心敲破,敲碎,然后逼她睁大眼看清楚:
  ——卫昭没有变。他还是那个疯子。
  把畸形的外壳一层层用力扒开,不管表面多温顺,多像条温顺的狗,骨子里还是疯的。
  她再怎么想拽他回来,他都能自己劈开一条血淋淋的疯癫小路,自己往下坠。
  巨大的无力感从心底漫上来,像淤泥一样一寸一寸将她淹没。
  他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连自己也不放过?
  又苦又涩的情绪闷像毒药一样渗开,连眼睛也熏得发酸。
  卫昭低下头,垂着眼睫,看她哭,看她一边咳一边缩成一团,快要把自己折起来。
  怎么又会……露出这么嫌恶的表情?
  心脏仿佛被什么生生撕开,鲜血渗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他脚边,和她眼泪混在一块。
  他觉得疼。
  可更疼的是她的退缩、恶心,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怪物?
  她在挣扎,恶心,在排斥。
  漪漪,又在怕我吗?
  下一瞬,他猛地抬手抱住她。
  将那副发抖的身子、那张哭得模糊的脸、那颗想逃的心,一并按进怀里。
  钟薏被他压在胸口,短暂地闭上眼。
  ——她为什么要管他?
  明明只是三天,今天已经快过去了。
  他再疯再坏,只要不去害人……就算把自己割成一块又一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有那么多人需要她,哪有工夫再被他拖着、被他拉进这片泥潭里?
  等三天一过,她就把他踢开,让他滚回那座空荡荡的皇宫,滚回没人要的地方,一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她为什么要管他啊!
  钟薏指尖抓着桌角,忽然抹了一把脸,把脸上所有狼狈都擦掉。
  鼻尖还是红的,唇角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她就又咽下一口气,重新逼自己说出话来。
  “跪下。”
  那双本该温软的眼睛此刻冷得像凝着雾气,含泪光。
  ——他不该告诉她的。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卫昭手指用力扣着手掌心,还是慢慢弯下膝盖,直着身体跪在她面前。
  方才亲吻时从她手里滑落的竹卷静静躺在地上,他膝盖跪上去,磕到尖锐的边缘,仿佛感受不到似的,只抬头看着她。
  卫昭太高,即使跪着,肩线仍比她高出一截,压迫感逼人,像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猛兽,只是暂时低伏着头。
  钟薏仿佛终于被点燃。
  她强迫自己坐直,抬高下颌:“你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在别人面前说你是我的朋友?”
  不大的声音砸进卫昭耳朵里,他开始摇头:“不是。”
  她坐在桌上,从上往下俯视他,冷笑一声,“我确实该反思,你连朋友都算不上,只算一条永远不听话的狗。”
  他微微张了张嘴,喉咙像被针扎了一下。
  ——不。
  我想成为你的一部分哪怕你不要我我也要被你吞进去,咽下去,永远绑住永远腐烂在你身体里。
  可这些话卫昭一句也没说出口。他知道现在不该说。
  钟薏指尖收紧,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荒唐,病态,疯癫。
  一想到自己今天吃下的东西,胃里又开始阵阵翻腾,但钟薏撑着桌沿硬生生压了下去
  。
  不能崩溃。
  她们两个,必须有一个是正常的。
  心脏剧烈跳动着,像快要炸开,可她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你这是有病,懂吗?”
  “就像你曾经把别人的头提到我面前——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个正常人,会像你一样喜欢血淋淋的东西?”
  “……我已经好了。”他抬头看着她濡湿的睫毛。
  他已经没有关她,没有强迫她了。
  “是,你不关我了,可你现在做的事和关着我有什么区别?”
  卫昭面色骤然雪白,表情有一瞬间碎裂。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可看着她眼里那层冷意,还有倔强得发颤的脖颈,所有力气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