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114节
  她轻轻唤他,声音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柔软:“卫昭——”
  或是掀帘进来,轻手轻脚钻进他怀里,靠在他耳边:“你再乱来,我就走了。”
  他伸手去拉她,怕她真的走。
  可下一瞬,她从床头抽出一把刀,一刀一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他心口。
  鲜血四溅。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破开,她满脸是血,却还在笑。
  笑得他浑身发冷。
  他终于明白父皇为何沉迷丹药。
  沉迷的从来不是药,而是吊在眼前、却触碰不得的一个幻想。
  他服药那些日子几乎失控。
  朝政荒废,但无一人敢近寝殿半步。
  他靠在榻上,唇色灰白,身子抽搐,药的副作用像一把火一样在身体中,把他从里到外烧得通红。
  地上是被揉皱的画像,一幅一幅。
  忽然,她们全都活了,从纸上走下来。
  “陛下还没睡吗?”
  “要我陪你躺一会?”
  一双双眼盯着他看,像是真的爱他,又像是要张口把他吃掉。
  她们眼里全是他梦寐以求的神情。
  他盯着她们看,等着下一步。
  下一瞬——
  她们果然又齐刷刷从袖中抽出匕首。
  刀光雪亮,映在他瞳孔里。
  下一刻,如雨点般刺下。
  血流了一地。
  他原先吃一颗,后来一把把吞。
  梦却越来越短,人越来越清醒。
  直到边境战事终于起,他没有一刻犹豫。
  这仗根本不需要他亲征,但他已经撑不住了。
  他说服自己,若能活着回来,就去找她。
  若是碰巧死在半路,就当从未有过。
  偏生,他命还在。
  回来那一日,正巧是她生辰。
  他又见到了她。
  钟薏听着,面色无波。
  她抬起眼,望着近在咫尺
  的脸。
  果然是他。
  披了一张别人的皮,用血和泥涂了半张脸,却还是他。
  她在门外一眼就认出了。
  卫昭盯着她,缓慢地牵过她的手,覆在自己胸口。
  一处新裂的伤口贴着旧痕,正一点点渗出热血。
  “漪漪,”他小心试探地哄,“我沿着你留下的痕……又割了一遍。”
  “一刀下去,开得极好。”
  他垂眼看她,眼神温柔,“你若还不消气,我们再来一遍,好不好?”
  他说着,执起她指尖,往那道裂口里按。
  温热、粘稠的触感重新将她吞没。
  可钟薏这次没有颤抖,也没有恐惧。
  她低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尖还带着他淌出的血,语气却冷静至极:
  “松手。”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屋内安静下来。
  握着她的手也僵了一下。
  卫昭垂着眼,没说话,浓密的睫羽掩住眼底将倾未倾的癫狂。
  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罩进黑影里,阴鸷、寂静,一言不发。
  “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忽然从钟薏后背传来。
  “钟薏……”
  “钟薏——”
  是王秋里的声音。
  卫昭缓缓抬起头,眼神一瞬间变了。
  他又回来了。
  男人眼角弯了弯,无声咧开一个笑。
  钟薏脸色终于开始有了细微变化,后背绷紧。
  他像是一下子嗅到了什么,脸贴着脸,细细观察她的神色,语气温吞却阴毒:“方才你那般急着送他走……”
  “是在怕我杀了他?”
  说完,卫昭不等她回,直接将她扯进怀里。
  腰被狠狠箍住,力道几乎要把她折断。
  他贴着她心口,低头埋住脸,听着不稳的心跳,一声一声好似敲进耳朵里。
  “跳得好快。”他低笑,嗓音哑得像从喉咙深处咕哝出来。
  “怕我把他的血溅到你脸上?”
  外面雨声未歇,王秋里仍在叫她名字,声音愈发焦急。
  “钟薏——你在吗?”
  她站着不动,呼吸极轻。
  屋内两人相对而立,近得呼吸交缠。
  她垂眸看他,做了个口型:你要怎样。
  卫昭看懂了,眼底浮起真切的笑意。
  鼻息慢慢拂过她唇角。
  药坊的门终于开了。
  钟薏身子藏在门后,只探出一个脑袋:“怎么了?”
  王秋里撑着伞站在门外,想往屋里看几眼,又觉得唐突,满脸担忧,“我走到一半才想到一件事……”
  他压低了声音,“你门口没写牌匾,他怎么认得出来这就是药坊?”
  她顿了片刻:“……许是闻到了药味。”
  “要不要我帮忙?”
  话音刚落,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一分。
  钟薏心跳加快,语速却平静,“没事,他还没醒。我已经包扎完了,晚上会锁门的。你不用担心。”
  身后的卫昭闭目靠在她颈窝,听着,笑了。
  王秋里看她神色无异,也不好多问:“那你早些歇,我明日再来。”
  “好。”她点头。
  他转了两步,忽又回头:“那个......”
  脊背上忽然落下一只手——
  一只男人的手,从她光裸后颈那一小节微突的骨节起,缓慢地、毫不避讳地贴着脊柱下滑,带着一点压下去的力道,最终停在她的腰窝。
  “嗯?”
  钟薏尾椎骨抖了一下,却没有动。
  “......生辰快乐。”
  王秋里说完,不敢再看她,红着脸匆匆跑开。
  她心口一凉。
  门缓缓合上。
  灯影顿时沉下去。
  她还来不及转身,整个人便被死死摁在门板上,撞得肩骨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