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这就是我邀请了其他人,却独独没有再去向他们提及的原因。
  316.
  景云坐在方才处理公务的椅子上,轻轻揉着咪咪的脑袋,但视线却一直落在前方的人群中。
  「彦卿」在喂药的过程中缓和着所有人的情绪,「丹恒」看上去倒是心平气和,时不时地回应几句,不至于让「彦卿」的话落空。
  唯有「刃」一声不吭地站在床尾,像是非要让「景元」能从这视线中觉出几分心虚来才肯罢休。
  而知晓一切的「景元」偶尔回应一下「彦卿」的话,更多时候都在喝药和忍吐间徘徊。
  粉饰太平。景元在心中叹息一声,已大致知晓了最终结果,于是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景元」快速出声阻拦着,“星穹列车应当尚未离去?”
  “不必担心,姬子小姐与瓦/尔/特先生知晓你此番邀请不只是为了找他们做个见证,因此特意告知,等你醒来再作交流。”
  听到这话的「景元」稍稍松了口气,仿若从中汲取到些许动力般从「彦卿」手中接过那碗汤药,摇晃着底部的残汁,最后仰头全都喝了下去。
  没能控制得住的表情昭示着最后那口的浓郁味道,但他也无瑕顾及口中的苦涩,只立时起身郑重道,“我跟你一起去。”
  感受着他身后那三道不赞同的凝视,景元思索一瞬后回应道,“倘若你能说出我此行的目的地,便可我一同前往。”
  景元清楚,他只是想找个由头离开此地,但却没想到,他竟一语笃定道,“六御议事处。”
  没有缘由的推论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判断景元要去六御议事处,还是他自己想去。
  但就其结果而言,他并没有说错。
  于是景元看向他身后的三人,不出意外地看到他们在对视一眼后选了一人出来,“虽说是六御议事,但彦卿作为云骑骁卫,有保护将军的职责,所以也可以进入其中。”
  “这是自然。”景元点头回应着,继而看向身前问道,“如何,你还要去吗?”
  317.
  ......景元他就是故意的,而且还是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人跟着总比面对三堂会审要好,所以我忽略身后的视线,点头道,“要去。”
  在我们即将跨出房间时,我听到「刃」冷声压抑道,“你不能一直避着我们。”
  “我知道。”我停下脚步,不敢回头的低声回应着,“三天,只要再给我三天时间。”
  「刃」没再给出回复。我知道这是一种默许,他允许我再躲三天,但只要时间一到,届时他绝不会再保持沉默。
  三天的时间......我能做到哪一步呢?
  沉默思考的时间往往流逝得格外迅速,等我回过神来时,面前已是六御议事处的大门。
  景元回身看了过来,最后问道,“随我一同,还是就此离开?”
  「彦卿」因这反复的询问而感觉有些不安,就好像这里面不是什么议事的大厅,而是噬人的深渊。
  但我清楚,这其实只是因为景元看的太过透彻。
  毕竟这场会议不过是为了昭明此时的境地,定下后续方针,而后再由景元与另外两位将军商议,最终将答卷交由联盟。
  因而在实际上并没有我非参与不可必要。
  “我就不进去了,总不能因此而让星穹列车再多耽误发车时间。”我向景元点头示意,看着他推开红门,随后又掩于门后。
  “那你接下来......”滴滴的玉兆声打断了「彦卿」的提问。
  他取出玉兆解锁,一眼望见消息发送者,“是黑塔。”
  黑塔的联系只能是因为模拟宇宙,因此「彦卿」在点开消息栏的同时,直接把玉兆往我这边移了移。
  黑塔:模拟宇宙出了点问题,或者也可以称作进展,最好是让你们那位将军过来一趟。
  「彦卿」心中因景元反复提问而产生的不安感才刚刚散去,再看到这样一条消息,愣是一口气憋了几秒才打字回应:非他不可?
  黑塔:非他不可。
  “那......”我才起了个头,「彦卿」就以锐利的视线盯了过来,咬着重音提醒道,“你上次出罗浮可是一路坎坷。”
  ......这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点头补充道,“但也是满载而归。”
  「彦卿」双臂抱在胸前,不满地撇下嘴角,重重哼了一声,“如果你指的是四个人去,五个人回来,那确实是。”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用担心,虽然我不能保证寂静岭主一定会变作植物人的状态,但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有能力来针对我们。”
  这话本意就是为了安抚「彦卿」,不曾想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反而蹙眉追问道,“这又是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的穷观阵。”我坦然向他回应着,又生怕他会觉得我有付出什么代价而先一步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只是失控一小段时间就可以换取长时间的安宁,简直物超所值。”
  提到失控的那段时间,「彦卿」呼吸一滞,僵硬地紧绷着身子。
  他下意识收拢手指攥紧,发出指节骨骼变动的“咔咔”声响。
  像是被这响动惊醒,他格外小心地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生怕我会注意到一般缓缓把手松开。
  我装作未曾注意到这一幕的样子,将视线落在面前紧闭的红门上,感慨道,“要不是景元说我有受伤,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我又故作好奇地抬手反复攥紧松开,感受着实际的触感,笃定道,“毕竟失控状态下五感尽失,就算是死一遍也感觉不到。”
  若是以往,「彦卿」定要反驳我几句,但现在他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将情绪收敛到一丝不漏。
  ......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总是一副想打又舍不得的样子了。
  我现在就恨不得摇着「彦卿」的肩膀,追问一下他此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这种心理问题总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因此我只能拐弯抹角地继续开解道,“如果以后我还会失控的话,你可一定要趁我还没醒的时候杀了我,这样既不会感到疼,又可以去除潜在隐患,可以说方便极了。”
  听到这话,「彦卿」骤然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眸被水雾弥漫,延伸出无尽的悲伤,“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就把景元给卖了出去,“要不是景元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
  “但他告诉我之后,我又怕你想不通,所以不敢直接问。”
  “我、很害怕。”「彦卿」盯着我没有护甲的左肩主动阐述着,“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血,但看着那止不住的液体在你肩头扩散开时,我还是感觉很害怕。”
  “就这样?”我向他眨了眨眼,表露出几分不能理解的诧异,“你这话描述的我还以为是直接戳我心窝子了。”
  然而「彦卿」完全不理会我的良苦用心,反而抬手按在左肩那块不被遮掩的肌肤上。
  “嘶。”冰凉的指尖在乍一触碰过来时让我下意识向后撤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你这是发烧了?我本想这样询问,但在看到「彦卿」那怔然的神情后,干脆按着他的手向方才的位置压去,“你看,什么事都没有的。”
  两秒后,「彦卿」垂下手,低声道,“可如果我的剑再偏移几分,如果......”
  我立刻抓住他依旧冰凉的手来回揉搓着,试图能让他尽快回温,与此同时诚恳道,“那我直接就是一个仰卧起坐,连昏睡的这一天时间都省了,简直是帮了大忙!”
  而且,别说是让我仰卧起坐一次,就是十次百次也总比「彦卿」困于生死之间强。
  “可是,就像你一直过不去心中的坎儿一样,我也过不去。”「彦卿」主动剖析着他的心理,“面对其他人,我可以告诉自己,剑下之人是无恶不作之徒,是只论生死的仇敌,甚至是没有生命的npc,但这一切在你身上都是不奏效的。”
  “你我都清楚彼此的来历,刀剑枪戟,这是谁也没碰过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一套从未实践过的军体拳,更别说是亲手......”
  他喉间一哽,没能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意识到被来回揉搓的手并未回温,反而只留下一片通红。
  虽然「彦卿」并未注意到这点,但我还是心虚地收回了手。
  ......这怎么想都是波尔卡的错,要不是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我恶狠狠地在心中为波尔卡再记一笔。
  但无论怎么记录这份因果,这份创伤都无可抹去。
  可我同样知晓,那些安慰话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我只能替他转换思路,讲解道,“其实这就是一场全息游戏,死亡没有惩罚,为了通关,偶尔卖一卖血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