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曾预见终末的影像,你曾听到终末的回响,却固执己见地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如今,你终于得以醒悟。”
  “唯有斩断意识的锚点,时间、空间、乃至一切的因果都将如雨滴坠入大海般轻盈融散。”
  “因此,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灭才是遏制终末的唯一道路。”
  “遏制终末...自灭......”涣散的瞳孔中仿佛一并染上了那一抹暗蓝,波尔卡低声重复着,在望见地面上的那柄手术刀后,果决地将其捡起划开了自己的咽喉。
  暗蓝骤然褪去,在意识回归清醒时,漏风的气管发出嗬嗬的声响。
  显而易见的,波尔卡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遗言究竟是什么,只会成为寰宇间又一个无解的疑问。
  黑暗的意识空间渐渐远去,我望见前方有一团光亮出现,它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照亮了整个世界。
  314.
  “终于醒了?”景元放下手头的文书温声说着,却又在下一秒抬手召出阵刀直指我的咽喉,“你是谁?”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方式。在我醒后,景元将问出这个问题。
  至于最终足以定性的答案......为了防止波尔卡有可以读取记忆一类的特殊技能,我并未向景元提及。
  ——我相信他能分辨出来。
  因此,面对这个问题时,我回答道,“我是我。”
  景元默不作声地看着我,随后才将阵刀散去,转而抬头贴在我的额头,几秒后又欣慰道,“看来是最好的情况。”
  我向四周看去,却并未在房间里发现星期日的身影,而且......“我不是应该在太卜司吗?”
  现在这明显是属于景元的房间,我甚至在床尾看到了那只正在舒服晒太阳的白猫!
  “那已经是昨日的事了。”景元提醒着,“星期日先生说一切得以解决,但不知为何你迟迟未曾醒来。”
  昨天么......趁着景元为我讲解时,我悄摸开始向床尾的白猫靠近。
  懒散的白猫睁着蓝色的眼瞳看着我,像是有些抗拒地甩了甩尾巴。
  “白露与灵砂皆为你诊断过,最后只得出一个答案。”
  然而,在我试探着捞起猫猫时,它也没有反抗。
  于是我把它放在身前,用力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旋即熟练地为它挠着下巴,“真乖。”
  “......你是出于主观意识的不想醒来。”
  撸猫的动作霎时停顿下来,我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你知道我还有事要做,不可能放任自己沉睡下去。”
  “但那些事真的紧要到一刻也拖延不得的地步吗?你清楚的知道,哪怕没有你提供的记忆,符玄也一定会为我们讲述清所有的来龙去脉,相差的不过是种种细节。”
  景元仔细分析着,明显已经把我不愿醒来的诊断当作了事实。
  我撑着咪咪的肢窝将其托起,从它那清澈的眼瞳中望见自己的身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太不负责了。”
  后脚落不到地的猫猫不适地来回蹬腿,连带着脖颈处的铃铛阵阵响起,我立刻将它放下,重新安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景元沉默地看着我与猫猫互动,就在我想他是不是为这只猫猫脾气太好太容易被人拐走而担忧时,他才开口道,“你此时的所作所为,正表示着你并不想听我说这些。”
  我后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他说的没错。
  自己不该在景元一开始说话时就刻意忽略他的目光,转而去捉床尾的猫猫,这怎么想都是不礼貌的做法。
  更何况在景元明显还没说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跟猫猫对话......
  失去按摩的猫猫偏了偏头,主动在我手上蹭来蹭去,却没再得到任何回应。
  “喵~”它拉着长音撒娇一声,像一个求助,也像一个安抚。
  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的猫猫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视线却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这一定是因为猫猫太可爱了,所以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向自己解释着,旋即向景元道了个歉,“抱歉,我不是有意忽略你的。”
  景元无声地看着我,没有给出回应,反倒像是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打算欺骗自己”的神情。
  第一思想总是根深蒂固的,若真能随着一句话而改变,这世间也就没那么多纷争了。
  我对自己劝告着,而后彻底打消了解释的念头,转而问道,“没有人受伤吧?”
  按理来说,符玄的情况最为危险,但有星期日在,最危险的反而会是我失控后造成的影响。
  景元叹息一声,顺着我的提问略过了方才的话题“没人受伤,只是......”
  他迟疑的停顿下来。
  倘若真有什么问题,景元反而会很果断的跟我说出来,这样刻意的停顿应当不会是大事,但我仍免不了有些担心。
  “是不是他们......”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景元,无声地进行着催促。
  得到回应的景元笑了起来,“只是你击碎了太卜司的穹仪,符卿说等你醒来后要罚你去太卜司打工赔偿。”
  啊?我去太卜司打工?我吗?
  还没等我从这样的赔偿方式中回过神,景元便向走到东侧敲了敲墙壁,“你们也都听到了,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可以过来了。”
  第104章
  315.
  明面上看, 景元这是在为他们打探我的态度,但那明晃晃的笑意毫不掩饰地表示着,他的确对此乐见其成。
  相邻的房间间隔很近, 但也还足以让我跟景元来个无声的眼神交流。
  为什么、明明你能看出我的拒绝, 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引入其中?
  对此,景元毫不避讳地回答道,“唯有如此, 你才能算作真正的活着。”
  他走到床侧, 按着我的肩膀俯身靠近, “虽然他们都要求隐瞒于你, 但我明白,这是你一定要知道、也是终究会知道的。”
  心跳在一瞬间停滞, 屏息后唯余景元平稳的呼吸声在耳侧响起, “最终你是由「丹恒」和「彦卿」一同出手压下的,而「刃」站在一旁, 拒绝任何人的支援甚至靠近。”
  我几乎已经能看到即将跨入门槛的三道身影, 然而景元的话尚未结束。
  他用放低到极致的气音继续道,“可在最后那一击时, 你停手了。”
  “你没有伤到他们丝毫。”
  ......我的确不愿与他们兵戎相见。更何况, 就这个结果而言,听起来不是很好吗?
  就像是传统的动画故事, 用爱的呼唤将黑化的队友叫回来之类的。
  无论它合不合理,至少在现实中发生时,大家都能因此而松口气, 又有什么需要瞒着我的地方?
  “将军!”刚进门的「彦卿」立时喊着, 在看到他们的动作后又疑惑道,“你们这是?”
  景元直起身子, 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检查他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伤势......
  方才还显得有几分欢快的「彦卿」霎时沉默下来,但他很快便掩去了这份不适,郑重道,“那喝药也是免不了的!”
  “自然。”景元很是流畅地捞起受惊的咪咪侧身让步,为他们腾出位置。
  浓郁的中药味随着他们的到来而弥散在整个屋内。
  也不知道是恰好赶上,还是一直在保温,那一碗浓稠的棕色汁液被端进来时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一时间,我感觉胃部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不受控制的阵阵收缩着。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彦卿」将那碗药从「丹恒」手中接过,体贴的舀出一勺吹了吹,“来,喝药药~”
  强忍笑意的语气更像一种不能哭出来的伪装,正如此时「丹恒」和「刃」皆神情紧绷,无一人因此而放松分毫。
  在这一瞬,我仿佛已不再置身于有阳光洒落的温暖床铺,更像是处于冰冷而无情的回忆幻象。
  无从获得解脱的躯体,再不能如此生动的面容......我闭目将那些画面打散,耳畔是「彦卿」放缓下来的哄声,“喝完有奖励的哦!”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低声抗议着,顺着他戳到嘴边的汤匙喝下一口。
  苦涩的药汁通过喉管流入胃中,霎时加剧了尚未缓和过来的不适。
  看出我此时状态的「丹恒」立刻提醒道,“白露特别交代过,要是吐出来的话,那就要重熬一碗再喝。”
  这简直是恶毒的酷刑!我放缓呼吸平复着方才的不适,看到面前冒出来的水球后直接一口吃了下去。
  平淡的白水无法冲刷喉间的苦涩,就像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幻想当时的场景。
  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又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才会固执地选择不让其他人支援?
  若是我的失控当真彻底倒也还好,可偏偏又在对阵时收了手。
  这样一来,伤到我的「彦卿」或是「丹恒」,又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