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孟总,这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
  孟雪清没在意,接过花束,示意侍者可以下班了。
  回到办公室,她先是发布了会议通知和董事长任命,又处理了剩下的文件。
  这些都干完,终于有时间去拆那束花。
  蕾丝布被打开,花香扑鼻而来。鹅黄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外围却是洁净近乎雪白。
  孟雪清的手停住了。
  朱丽叶玫瑰。
  是那个人的品味,只喜欢稀有昂贵的。
  俗不可耐。
  花上还放着一张白色的贺卡。
  孟雪清把贺卡抽出来,上面写着:
  “happy sixth anniverary,my juliet.”
  “扑通”一声,整束花都被丢进了垃圾桶。
  孟雪清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看着h市的夜色。
  华光照耀,无端让她想起伦敦的夜景。
  上次收到那束花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孟雪清忽然笑了一下。
  也不过是随意地把它插到花瓶里,还嫌弃这颜色不搭她的窗帘。
  管它是多少英镑的珍品,又是怎么耗费精力保持那几滴欧洲花园里带来的露水。
  只是花而已。
  “咚咚咚。”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孟雪清转身看见门外的人,唇角勾了勾。
  男人的身影高大挺拔,得到允许便开门进去。
  “您怎么不开灯?”
  h市的夜晚是很明亮的,沿河的波光就像粼粼的金箔,不分昼夜的灯火点亮这座城市。游走其间的几寸黑暗,则有更多的贪婪和欲望滋生。
  孟雪清的私人电话响了两遍。
  “喂?”她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男人,接起电话。
  男人追寻她的唇瓣,被拒绝后流连到脖颈。
  “自首?”
  孟雪清的表情有些意外,随后又浮起点笑意。
  “打电话给边瀛吧,我真想看看他的脸色。”
  刚刚说完,一只大手伸过来扣下了手机。
  她纵容着自己的衣裙被推到腰上,手臂虚虚环上男人的脖子。
  “你很着急吗?”
  他认真地吻了一下孟雪清的嘴唇。
  “您喜欢吗?”
  孟雪清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拿开了。
  男人笑了笑,把她安放在办公桌上。随后脱掉上身的衣物,跪了下来。
  “这样呢?您喜欢吗?”
  那只手扶起她的小腿,高跟鞋的鞋跟搭上健硕的肩头。
  孟雪清撑起身子,伸手掐住了对方的下巴。
  黑暗中,她的眼睛张扬而妩媚。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
  边菱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带走的,只知道边风怜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过去的事情一回忆起来就没完没了。
  她想到很多。
  边风怜的眼泪,边风怜的心口不一,边风怜的固执。
  她总在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她会做的更好的,不会让妹妹这样长大,不会让她掉眼泪。
  司机把她们送到诗苑门口,两人的手心都是汗,可边风怜还是一下都没松手。
  她带着边菱上楼,开锁。
  什么话也没有说。
  边风怜带上门,在黑暗里,边菱听见“滴”一声。
  她给门上了锁。
  桎梏着自己的手终于松开,边菱揉了揉发疼的手背。
  眼前亮起来,边菱发现这房子看着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
  就算是住了六年的房子,也就像个只用来留宿的酒店一样。
  第14章 对峙
  边风怜站在那看她几秒,好像突然捡回了神智:“你不该待在这里。”
  可是刚刚锁门的人是她。
  边菱把手机打开写字。
  “不要,我不看。”边风怜立刻道。
  边菱无措地停下,看着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穿。”
  接着她就自顾自换鞋,走进书房。
  没过几分钟,边风怜走出来,手上拿着几张纸还有一支钢笔。
  边菱实在不知道边风怜的态度,就站在玄关没动。
  这会边瀛发消息过来,边菱还在看。
  “你来这做客吗?要我请你?”
  边风怜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冷不丁来了一句。
  边菱赶紧按退出,却没想到边风怜来拿手机。
  她下意识攥住,摁到了息屏键。
  但手机还是被边风怜拿走了。
  还好她有密码。
  不对…
  边菱立刻去夺手机,但是被边风怜躲开了。
  她把手举高,边菱矮她半个头,一下还够不着。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边菱的脸唰一下红了。
  锁屏是一张照片,里面有个穿高中校服的女孩。
  她很清瘦,长发高高梳起,留着高中时兴的法式刘海,遮掉了那饱满的额头。
  青涩的脸庞已经棱角分明,有种夺人眼球的魔力。
  这女孩的校服袖子挽着,一只手插着兜,直直地看向镜头。
  她也不笑,看着颇为冷淡。
  那是十八岁的边风怜。
  而她本人对这张照片没什么印象。
  边风怜立刻就对手机里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她把纸笔丢到边菱手里:
  “照片哪来的?”
  她看向边菱的眼睛,里边神色复杂。
  除却几分慌乱,还有一种浓重的情绪氤氲在眼底。
  边风怜读不懂。
  她在自己的地界向来是个暴君,掰开边菱的手,把钢笔塞进去。
  “写出来。”
  边菱跟被刑讯逼供的凡人没什么区别,刚认命地趴在鞋柜上写几个字,就被边风怜拎到书房里。
  [你毕业那年,有个女孩发到你的旧□□号上,我看到了。]
  边菱的字和她本人差别很大,锋芒毕露毫不收敛。
  边风怜高一那年换了手机,结果□□登不上了,索性注册了新的。
  被换下来的旧手机,当时是给保姆处理的,没想到最后落到了边菱的手里。
  边风怜目光闪了闪。
  “我的旧手机,你存了三年?”
  边菱觉得她这重点简直抓得莫名其妙。
  [去年报废了。]
  边风怜一只手撑在桌上,整齐圆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圈。
  空气沉寂下来。
  边菱看着她,有些紧张。
  明明她的心思在六年前就昭然若揭,此时此刻却还是心虚得不行。
  “照片就是那时候换的?”边风怜倾身过来。
  两人靠得更近,就连边菱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也一清二楚。
  边菱慢慢点头。
  眼前这张面孔终于和照片上的重合,边菱心里一酸。
  她从出生就不停在生死线徘徊,见过太多张担忧和心疼的面孔。有很长一段时间,边菱觉得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她没有体验过那个年纪应该体验的东西,自然也不明白什么是“生的欢愉”。
  直到她意识到边风怜的存在。
  那么小,那么脆弱,可是却比自己健康得多。
  妈妈说:“乖乖,把她当成你的希望吧。”
  于是边菱就有了牵绊。
  那是希望吗?
  那是他们私心要把她绑在人间的理由。
  凡人百年,父母先远走。
  余下两个孩子相互帮扶,总比一个独零零的好。
  母亲怀她的时候偏爱吃菱角,于是就取了“菱”字。
  而边风怜的名字是为她取的。
  风波不信菱枝弱。
  风怜,风怜。
  求世间的风雨怜爱这柔弱的菱,不要给她更多摧折。
  “一个为你而存在的生命。”
  这话砸在边菱肩上,无端为她的细弱生命增加了无限的重量。
  就像边菱病危的时候,沈棉为她求的黄符和红绳。
  比那些还要管用。
  于是她活下来了。
  为了边风怜。
  活着没有意义,但边风怜就是意义。
  微凉的指尖点在边菱脸颊上,一只手捧住她的脸,指腹温柔滑过眼睑。
  带走那滚圆的泪珠。
  “为什么呢?”那人声音低低的,乌黑瞳仁里满满都是叹息。
  为什么哭?
  为什么要留着照片?
  ……
  为什么要为我活着?
  这些问题不会有答案。
  她冰凉的声音贯穿边菱的耳膜:
  “你就那么喜欢我吗?”
  “——姐姐。”
  刚才的温柔仿佛是指尖幻梦,眼前仍是那个刻薄冷淡的边风怜。
  姐姐。
  可恨的血缘早就变成了刀刃,似乎在某一刻就会割破她的喉咙,喷涌出自己等待已久的鲜血。
  等待着,却也恐惧着。
  命运高悬于脖颈之上,带来的究竟是解脱还是终结?
  答案显而易见,只是她不愿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