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身后的人正要说话,祁襄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边制止他出声,一边声嘶力竭地吼起来:“何田,我没事,你快走!走!往前跑,不要回头!”
  何田困惑地站在原地,祁襄再次喝道:“走!去禀报肃王殿下,叫他派人过来!”
  确认了已经无人在打斗,何田缓步摸到墙边,加快脚步,贴着宫墙,摇摇晃晃往长街那头去了。
  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长街尽头,祁襄只觉得身上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了,几乎倚靠在那人怀里。她没有抬头去看那人的脸,她太累了,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
  “襄姐姐。”聂昭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将她的双手圈进掌心,“我已经饶他一命了,你的手怎么还这般冷。”
  “所以……出卖我的人,是你,完颜昭。”
  他的话中带着笑意:“我怎么会出卖你呢?姐姐。要是没有我替你百般周旋,缉事司早就抓到你的把柄了。况且,九门提督都已经被你策反,这个秘密我也好好替你守着,若没有阿昭,你今天怎会如此顺利杀了那妖道?我要是真出卖了你,你没进宫门之前,可就要被城外的大军拿下了。”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替姐姐完成了心愿,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姐姐,实现一下阿昭的心愿了?”他松开她的右手,修长的指节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滑倒她的腹部。
  第126章 【壹贰陆】金雀笼“姐姐,你想到哪里……
  祁襄只觉一阵反胃,那一瞬,她脑海中闪现出老怀王的脸,她的身体不住颤抖,拼死想要从他怀中挣脱。
  “别……”
  他的大掌停留在她的小腹之上,轻柔地摩挲:“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阿昭怎么会伤害你的孩子?姐姐的孩子,就是——阿昭的孩子。”
  “你疯了?”
  “哈哈!”聂昭干笑了两声,“我疯了,我是疯了,我思慕姐姐思慕得要疯了!姐姐的心,凭什么他萧允墨就轻易得到了,而我却怎么求也求不得?”
  听见萧允墨的名字,祁襄心中一阵抽痛。感受到她的情绪,聂昭又道:“哦,对了,那位已故的怀王殿下,他还没死,只不过,他再也别想见到你了。”
  祁襄发出一声冷笑:“哼,你是怕真的杀了他,我便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了?”
  “姐姐果真聪明绝顶。”他的指尖再一次攀上她的脖颈,开始解她外袍的扣子。祁襄想要挣扎,已然被他点了几处穴道,身子变得绵软,瞬时没了力气。
  “姐姐别动,这身衣服,阿昭还有用,等咱们回了临阙,你要什么样好看的衣服,哪怕是嫦娥仙子穿的衣裳,我都替你找回来。”
  他脱下那件殇由太子的朝服,往身旁的袁钲手上一扔:“做干净点。”
  袁钲接过衣裳,带着一队人,进了几步之外的思危殿外门。
  聂昭则一把将祁襄横抱起,朝皇宫西南侧的白虎门走去。祁襄几次想去袖中摸匕首,腕上却软弱无力,最后好不容易将匕首拿在手里,还未拔刀出鞘,他却似故意颠了一颠,匕首连同刀鞘掉在地面,发出刺耳的脆响。
  “没用的,姐姐,我师父的本事,你应该知道,你伤不了我,但若一不小心弄伤了自己,阿昭会很心疼的。”
  白虎门无人看守,一座马车在门外等候,聂昭将祁襄抱上马车,两人无声对视了片刻,她问:“天绶殿前的那支冷箭,也是你放的吧?”
  他伸手拨弄她披散的头发:“我喜欢姐姐着女装的样子,美极了。”
  她撇过脸去,他却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她面无表情,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件事的?在蒙古时?还是更早?”
  “重要吗?姐姐只需要知道,我从见到姐姐第一面起,就决心要你做我的王妃。”
  “你已经有王妃了。”
  他牵动嘴角,笑得真诚无害:“姐姐想当我的大妃?你再容我一些时日,我一定让你风光体面。”
  祁襄轻蔑地垂下眼帘:“我半点都不想。”
  聂昭收了笑容,五指留恋地扫过她的脸颊,游移到她颈后。
  “睡一会儿吧襄姐姐,我很快就带你和孩儿回家。”
  她感到颈上某处一阵酸疼,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失去意识,倒进聂昭怀里。
  萧敬虞得知一切变故时,思危殿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何田瞎了双眼,萧允墨身受重伤,祁襄不知所踪。
  他们赶到思危殿前,只见浑身是血的聂昭跪在殿外的石阶上,撕心裂肺地朝里头呼喊着“襄姐姐”,作势要往火海里冲,却被几名天狼卫牢牢拽住。
  萧允墨伤势严重,几道伤口仍不停往外汨汨流着血,几乎站立不稳。他由人搀扶着走到聂昭面前,颤声问:“祁襄呢?”
  聂昭转过头,脸上血混着泪,狼狈极了:“荣桓这个狗贼,将姐姐逼到此处,放火烧宫,门被锁死了,打不开,襄姐姐……她在里头!”
  方才来时,他们已经在长街上见到了荣桓的尸体,萧敬虞问:“所以你杀了荣桓?”
  聂昭咬着牙道:“我自然要杀了他,杀了他都不解恨!”
  过了一会儿,水车终于到了门口,宫人们忙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将火扑灭。殿阁连带其中存放的百万史籍付之一炬,化作焦土,门窗却被熔化的锁链死死焊住,宫人门只得扛铁柱将大门撞倒,才打开了入口。
  一股浓烟自殿内奔腾而出,呛得众人咳嗽不止。萧允墨甩开扶他的太监,蹒跚着朝殿内走去。烟雾散去,他一眼看见了地上的尸体——被烧得焦黑干瘪,已然辨不清面目。
  他跪坐在地,粗喘着伸手去捡地上残留的一块散碎衣料。他用力掸去上头的焦灰,依稀还能看出布料原本的茜红色,上头的金银线暗纹繁复交织,刺痛他的眼睛。
  他发疯似地扑向那具焦尸,当他从碎烂的衣料里摸出那枚冰凉的玉印时,喉头挤出一声凄厉的嘶鸣。他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液体染在经过烤后色泽晦暗的玉石之上,显得格外扎眼。
  萧敬虞也觉双腿一软,心痛如潮水般涌来,门外的喧嚣和门内聂昭的哭喊都渐渐听不到了,他仿佛沉入了水底,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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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
  从京城回临阙的路走了很久,未免祁襄颠簸劳碌,马车行得极慢,聂昭日日寸步不离守着她,到了晚上,还会将掌心贴在她的腹上与孩子说话。
  “孩儿,你要听话,莫叫你娘太辛苦。明日爹爹就带你回我们草原上的家。”
  祁襄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这些日子她愈发没有精神,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懒得与聂昭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午后,他们抵达了临阙王宫。汗王还朝,宫中自然是一派喜气祥和。风铃儿前来迎接,看见聂昭小心搀扶着的祁襄,丝毫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兴奋地上前握住她的手。
  “祁襄姐姐,你也来了?”
  祁襄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铃儿……哦不,大妃别来无恙。”
  风铃儿很快察觉到了聂昭和祁襄之间的紧张气氛,面对聂昭,她早已没了从前那副少女情态,反而带着几分疏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臣妾参见汗王。”
  聂昭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将她扶起,淡淡道:“王妃不必行此大礼,以后在外人面前,对本汗新纳的侧妃,还是不要直呼其名了吧。”
  风铃儿瞪大眼睛看了祁襄一眼,见她满面不屑,虽不明就里,却也隐隐猜到
  了几分,福了福身道:“臣妾知道了,既然如此,不如由臣妾先带姐姐回去休息,汗王刚刚回宫,怕是有不少琐事要处理。”
  见祁襄自己往风铃儿身边靠了靠,聂昭只好说:“那有劳爱妃了,侧妃与本王同住雁栖宫,你送她过去便是。”
  直到聂昭转身走了,祁襄的神情才有所松弛,风铃儿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那位怀王殿下,已经成亲了么?”
  祁襄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是铃儿,来到此处,我实在是受人所迫。”
  “是汗王逼迫你了么?”
  祁襄点点头:“你夫君的师父是江湖闻名的福寿老儿,独门绝技,就是封人血脉,废人武功,聂昭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将这下作的手段用到我身上,可是你瞧,到头来,男人的话,果真一点不可信。”
  她自嘲地举起腕子,又垂了下去:“如今我连拿笔写字都困难,怕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你们临阙王城了。况且……我也得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孩子?”风铃儿大惊,“是那位殿下的?”
  “那是自然。”
  风铃儿携起她的手,领着她往雁栖宫的方向走,一边小声说:“说起孩子,我也有件事告诉姐姐。”
  来到雁栖宫,进至内殿,风铃儿遣走了所有宫人,终于说出了那件事。听了她的话,祁襄连日来冷淡的脸上终于闪现出神采:“真的?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