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殿下就不能下手轻点?”
  “没多重,你不中用。”
  ……
  回到当下,祁襄的视线飘到角落里那个阴郁的男子身上。后来,是他亲手斩下了那位骁勇善战的五叔的首级,当年那个立志要上前线的少年如今有了一副好身体,却全没了朝气,宛若行尸走肉。
  她故意叹了口气:“哎,林侍郎这人相貌堂堂,却实在无趣。”
  角落里的人“哼”了一声:“你傻还是当我是傻子?”
  祁襄放肆地笑开了:“哈哈哈,小人不敢……”
  一日后,他们回到蓟州,祁襄的弟弟祁延已从川蜀回来了,晒得面色黝黑,早不是她印象里稚气未脱的瘦弱少年。
  “阿姐!殿下!”他到府门来迎,满脸笑意,亮出一口白牙。他冲上来抱住她,如今已是比她还高半头的大小伙子了。
  祁襄拍拍他的后背道:“先叫阿姐,再叫殿下,不愧是我的好弟弟。”
  “殿下又不会怪罪的。”
  萧允墨冷眼瞟了瞟姐弟俩,带着许年进门去了。
  祁延丝毫不在意,继续问祁襄:“阿姐,这些年你去哪儿了,叫我们好找。”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你看起来倒过得挺滋润。”
  “我姐姐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谁敢怠慢我?”
  祁襄仍旧没接他的话茬儿,又转了个话题:“川蜀有什么好玩的?”
  “名山大川,美味佳肴,还有许多漂亮姑娘。”
  “最后一样才是重点吧。”祁襄跨进小院的门槛,突然回头看着他,目光犀利,“你可有好好读书?”
  祁延一脸慌张,不敢直视她:“你也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
  祁襄不过稍稍一抬胳膊,他便捂着脸面后退了一步:“别别阿姐……我……我错了!”
  她叹了口气:“既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习武的料,你以后就预备在这王府里混吃等死了?”
  “虽然不会读书也不会习武,但我会玩儿啊,到时你们有了小世子和小郡主,我不就可以陪他们玩儿了……”
  祁襄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瞪得他头皮发麻:“祈延,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怀王府不是我们的家,我们若留在这里,就永远只能是下人,方才那种胡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她头也不回走进院内,留祁延一人在原地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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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终于到了秋闱放榜的日子。萧允墨比祁襄更积极,大清早已经坐在外厅喝起了茶。祁襄打着哈欠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先抢着问:“看榜去吗?”
  “殿下何必如此心急,就算中了我也考不了的,林大人说,进考场要先脱衣服。”
  萧允墨不以为然:“他懂什么,你要想考,我也不是没办法。”
  “算了,谁稀罕当官呢,清廉的饿死,贪腐的损阴德,我还不如给人办白事。”
  吃了早膳,祁襄、祁延和萧允墨一道去城里看榜。榜前早已站满了人,有的终于找见自己的名字高声欢呼,也有的耷拉着脑袋败兴而归。
  祁延冲在前面,几下钻到最前面,他在榜头才看了几眼,便兴奋地跳起来朝他们招起手。
  “你们快来看!中了中了!我家哥哥好生厉害!”
  祁襄走近一看,自己的名字赫然排在第六的位置。
  萧允墨很是欣慰:“嗯,的确厉害。”
  “还行吧。”祁襄耸耸肩,转身往人群外边走,这时耳边却传来另外一人的惊呼声。
  “哎哟喂,时安兄弟,你竟是位大才子!”
  祁襄一看,正是那刘孟卿,他身旁仍然簇拥着一帮蹭吃蹭喝的所谓“文人雅士”,那个布衣书生也在其中。
  她一拱手:“运气好罢了,刘兄可中了?”
  “中了!刚还想着要向你道谢呢,这么多年了,我总算为咱们家争了口气!多亏时安兄弟的指点,最近我家连生意都格外红火,真是祖宗保佑啊!”
  “一是你刘家先祖福泽深厚,再者刘兄才华横溢,自己争气,实在不必谢我。”
  刘孟卿这就要上来握祁襄的手,被萧云墨挡了回去。他一愣,即刻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疤,忙道:“弟弟这手是怎么了?”
  祁襄笑道:“不打紧,前几日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那可得好生将养,手上留了疤可不好看。”
  “嗨,大男人的,何必计较这些。”
  刘孟卿环顾身边
  那群人,朗声笑道:“我就欣赏时安这性子。刘某今日便将话撂这儿了,祁时安就是我刘孟卿第一佩服之人!”
  他一招手:“走,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喝酒去!”
  一听喝酒,祁延比他姐走得还快,祁襄看了一眼萧允墨,果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刘孟卿问:“这二位是?”
  祁襄想也没想:“我家弟弟。”
  “哦……时安的弟弟便是我的亲弟弟!”
  “谁是你亲弟弟!”萧允墨眼里闪现杀气。
  祁襄伸手抚了抚他的手臂,企图挽救刘氏九族:“大喜的日子,二弟莫动气。”
  “二……!”她的手从他胳膊上往下滑,看似无意地勾过他的指尖,怀王殿下一肚子急火就这样老实吞了下去。
  酒席间,刘孟卿缠着祁襄给众人批起八字,这一帮人大部分都是纨绔,都好面子,必不会叫她白算,这白得的金子谁不要,祁襄批得很是起劲。
  连算几人之后,角落里那布衣书生也开了口:“祁公子,你也给我算算呗。”
  祁襄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人已然满是嘲讽地开了腔:“哟,邓有章,你可看到了吧,大家请祁时安算命,可都是给钱的,你连麓枫书院的束脩都凑不齐一次付清,莫不是这回还要跟祁时安赊账吧。”
  邓有章显然有些窘迫,急着去衣服里摸什么东西,又听另一人说:“别摸了,每次都演这一出,就你那八百年摸不到的钱袋子里,要能倒出一个铜钱来,就算我瞎了眼!”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看笑话的表情,一双双眼睛里射出鄙夷、嘲弄的箭矢,邓有章强颜欢笑,额头上冒出汗珠。
  祁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望着他,严肃地说:“我给免费批一卦,如何?”
  第18章 【拾捌】自入瓮邓有章很是难堪,被架……
  邓有章很是难堪,被架到这里又实在没了法子,只得唯唯诺诺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祁襄沉吟片刻,冷声道:“邓兄八字属巳火,乃是善思善辩的机敏之人……只是,与刘兄的亥水相冲,只怕久在一处,难免互伤啊。”
  她一番话说得邓有章面色惨白,刘孟卿的脸色也不好看,嫌恶地看着他说:“既然我们命格不和,那你还是不要再去书院上课了吧,以免惹得大家双双晦气。明日我便叫书院把你已经凑的那部分束脩给你退了去,我再亲自补你二十两银子,也不叫你吃亏。”
  邓有章慌了,连连求道:“刘公子,您就让我去书院听学吧,小的家中贫困,唯有科考这一条路可走,您行行好!”
  刘孟卿恼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与我八字相冲,我们在一处听学,谁也别想考中!”
  周围人也纷纷起哄:“就是,邓有章你何必自找没趣,你平日里跟着刘公子屁股后面骗吃骗喝也没少得好处,这会儿知道自己克人家,就该识相点自己回避,真是……”
  邓有章局促起身,幽怨地望了祁襄一眼,落寞离场。酒席继续,众人相谈甚欢,仿佛走了的人从未来过一般。
  “小弟去更衣……”酒足饭饱,祁襄懒懒起身朝门外走。萧允墨也要起来,却被酩酊大醉的祁延拽了回去。
  “殿……”在萧允墨警告的眼神下,他总算找回一丝理智,“二哥再陪我喝一杯!”
  祁襄到酒楼外吹了吹风,感觉到背后一束窥伺的目光,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酒楼后门遛去,身后的黑影也开始移动。她拐进漆黑的后巷,那人也跟了上来。祁襄从一堆柴里闪身而出,一把捉住那人的手腕,他吃痛叫了一声,一把匕首滚落到地上。
  邓有章嗓音颤抖:“你……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断了我的路!”
  “我是在帮你,你与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只会人财两空。”
  “我巴结刘孟卿,不过为了去麓枫书院听学。”
  “那书院的先生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为何非要去听?”
  邓有章嘶吼起来:“你知道什么!入了书院,才有保证考上的路子!”
  “保证?这个怎么保证?”
  他冷哼一声:“你与刘孟卿如此亲厚,你自己问他去。”
  祁襄放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看着上头倒映出自己的眼睛。
  “没有什么保证能考上的路子,便是有,也不是你这样的寒门子弟能消费得起的,与其到时候被骗了钱财仍旧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把心思花在读书上凭本事去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