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她问我是不是沈肆,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说是,她就把电话挂了。”
  “那之前,你说了什么?”徐知宜问。
  “我说你在洗澡。”
  徐知宜面上只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惨嚎,青天白日的洗澡,还跟个男人同处一室。以江纯一的脑补能力,大概能自动补齐30页ppt吧。
  待徐知宜洗完澡,裹了浴袍出来,段梅正好也送了衣服过来。
  徐知宜躲进卫生间,换衣服,独留段梅与沈肆在外间,大眼对小眼。
  气氛莫名有点尴尬,沈肆沉吟片刻,对正偷偷打量自己的段梅说:“你能替我保密吗?”
  段梅在沈肆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她伸手捂住胸口,强压下心跳,点了点头保证道:“我谁也不说。”
  沈肆对她微微一笑,眼睛里释放的善意,令段梅更觉呼吸炙热。
  “那你能再帮我个忙吗?”沈肆又问。
  “能!”段梅不假思索的回答。
  沈肆放心了,这姑娘应该也是他的粉丝,且看起来挺淳朴的,于是他故意皱了皱眉,摆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能用你的身份证,在隔壁帮我开间房吗?如果用我的身份证,估计马上就被暴露了。”
  “没问题!”段梅立即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我马上就去”。说完,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小声问:“你不和徐教授一间屋?”
  沈肆噗地笑了,将头凑到段梅耳边,示意她伸耳朵过来听。
  段梅立即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等着听男神的秘密。
  “你跟普通朋友住一屋吗?”
  “哈?骗鬼!”段梅失望地嘟囔了一句,暗自吐槽,明星就没一个说真话的。
  第96章 宣讲(1)
  盛夏的大理,空气特别透、阳光黄得像打了蜡的新奇士甜橙,照在晒谷场白色的地面上,那地便像湖面一样,飞起点点碎金。
  金光后面的树影下,是一排排长凳,长凳上密密麻麻坐了人。
  一些老人穿着当地的民族服装,蓝布白裙,很艳丽。
  老老少少乌泱泱坐一堆,小声说话的、嗑瓜子的、喝茶的、啃水果的,像开茶话会一样热闹。
  徐知宜头上缠着绷带,坐在第一排,神情肃穆地看着段梅给大家放“小电影”——关于病毒的视频。她旁边坐着的面色红润中年汉子,是这个村的村支书,他不时尴尬地回头,示意村民们聊天小声点儿。
  这是他们疾控中心,走访的第十六个村子。
  最近一周,他们每天都要像现在这样,到村子里宣讲,上下午各两场。每次都是段梅放一段视频,然后徐知宜这个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专家”,就到台上去做宣讲和动员。
  刚开始,大家被迫来听宣讲,是带着抵触情绪的。等到看“小电影”的时候,注意力才稍微集中一点,可嗑瓜子的嘴也依旧没闲着。
  但渐渐,视频里人们感染病毒后痛苦的模样,那些直线上升的死亡数据、病毒传染途径的动画短片,让他们觉得即便是大理的碧海蓝天和纯净空气,也阻挡不了病毒的入侵,因为病毒是跟着潮水一般的游客,堂而皇之地涌进来的。
  你不知道哪一个游客,呼出的气息里,就隐藏着致命的病毒。
  但你又不能不让游客们来云南,因为那意味着,把钱挡在门外头。
  渐渐村民们上了心,私下里他们议论的话题,也变成了“病毒”与“祖宗”。
  徐知宜站在台上,黑沉沉的眼睛平视前方,整个人显得特别安静、特别端肃,尽管她头上还缠着一块纱布,让她身上的权威范儿,打了点折扣。可是她身上传递出来的压迫感,还是霎时就令原本还在七嘴八舌的村民们静了下来。
  是的,她身上的静,是会传染人的,让人在她面前,喧闹不起来。
  她说话很慢,讲得内容也很浅显。她没有讲过多的理论,只是非常务实地告诉村民们,如果他们不站出来帮忙,提供有用的信息,把一百年前中了病毒的尸体捐献出来做研究,那么有可能现在坐在长凳上嗑瓜子喝茶聊天的各位,就很有可能会去和自己的老祖宗见面了。
  在讲话的最后,她狡黠地提了一点:即便自己家没有死于西班牙流感的先人,别人家如果有,你们也可以汇报给我们,爆料属实的人,是可以有五万块钱奖金的。
  五万块钱的报料费,顿时就让人群里嗡嗡说着悄悄话的声音一下变大了。
  等到宣讲到第五天的时候,连那些还没讲到的村子,也主动派人来询问了。
  很快的,村民里就有人来领那五万块钱报料费了。
  有两家人在苍山上的家族墓地里,确实有两座坟是1918年下葬的,墓碑上都清清楚楚写着。
  像久旱的沙地,迎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急雨,立即浇灭了大家心头的焦躁不安,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笑意。
  徐知宜当即站起来宣布:“这么好的消息,必须要庆祝一下。谢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所以,今天晚上吃饭喝酒都我请客!”
  众人欢呼,段梅更是跳起来起哄:“那必须是最贵的!”说完,她冲徐知宜挤挤眼睛:“你不邀请男神一起?”
  徐知宜抿嘴浅笑:“他?见不得光!”
  “徐姐?她真不是你男友?”仗着最近和徐知宜的关系突飞猛进,段梅将鼓鼓的圆脸凑到徐知宜跟前,这问题她已经不下问了徐知宜一百遍。
  “就你这记忆力,还能考上研究生,真是奇迹。”徐知宜忍不住抬手,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
  赵辉找了一家靠近洱海的当地特色的小饭馆。
  酒从下午就开始喝起,把老板自己酿的桃花酿、梅子酒、米酒,和小锅酒都一一喝了个遍。很快,大家都喝高了,一阵阵笑闹着起哄,还有人用筷子敲着酒杯,荒腔走板地唱歌,赵辉和段梅甚至即兴跳了一段当地的舞蹈。这群年轻人青紫未散的脸上,洋溢着单纯而明朗的笑意。对于他们来说,能找到两座保存完好的1918年的老墓,已经是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接下来,只要做通这两家人的工作,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了。有个家在昆明的研究员,还一个劲地跟徐知宜套近乎,想要当徐知宜的学生,一口气喝三大碗拜师酒,当场便哐当一声伏在桌上醉过去了。
  一直喝到彤云染红了半边天,大家才摇摇晃晃地散了。
  徐知宜住的酒店,离小饭馆不远,她干脆走着回去。
  出了饭馆,拐了个弯儿,绕上了田间小路。
  她仰着头,半眯着眼,红彤彤的火烧云,纱丽一般披洒而下,将她拢在那一片明艳的霞光中。她深吸一口纯净的空气,一边脚步虚浮地往前走着,一边盘算着第二天应该怎么给那两家人做思想工作。走了一小段路,她听到背后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她不动声色,猛地回头,视线却撞进了身后那人琥珀色的双眸中。
  原来是沈肆,不知从什么时候就跟着她了。
  她没说话,向后招了招手,沈肆便快步走上前。
  窄窄的田间小道,刚好够两个人并肩而行。
  徐知宜喝了不少酒,此刻小风一吹,见到沈肆整个人都彻底放松了。那点薄薄的醉意便上了头,连舌头都大了一圈,说话、动作都比平时活泼了几分。
  “怎么?你不打算回去了?天天跟着我,难道我魅力这么大?”徐知宜笑眯眯地问,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
  “是啊!你比那些催债的有魅力多了。”沈肆漫不经心地答话。
  “原来你是躲债来了?”徐知宜装作恍然大悟。
  “你才看出来?不然你以为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沈肆顺溜地接过话题。
  “嗯,我真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徐知宜一偏头,坦坦荡荡看向沈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看的。”沈肆习惯性挑衅她。
  “至少我这张脸,不是假的!而且这里有内容!”她竖起一根手指,戳戳自己的脸,又指指自己的头。
  “确实有内涵,都鼓出来那么大一坨。”沈肆瞥了一眼她头上的鼓起来的纱布。
  徐知宜凶狠地白了他一眼,很快把这话题甩到脑后。
  她轻快地打着手势,向沈肆讲诉今天的收获,又颇有兴致地与他一一点评在这边认识的研究员们。原本因为病毒的反攻而躁郁不安的情绪,都被抛到天边了。
  沈肆含笑与她并行,间或在她脚步虚浮的时候,扶一下她摇晃的身体。
  带着苍山和洱海潮润气息的风,轻轻吹拂。绿色的稻田在路的两边,随着晚风微微起伏。夏虫鸣、蚊子飞、青蛙跳,村口池塘边的大树美得令人窒息。树下歇着几只悠闲的大白鹅。天色正好暗下去,暗成一种明艳的蓝紫色。乡间小路上橙黄的路灯,和疏疏朗朗的星子都亮起来。白墙灰瓦的农舍,渐隐在夜色里。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