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但没人规定科学家就不能有幽默感吧?”徐知宜抬手揉了揉眼睛,他的脸贴她太近,耀得她眼花。
  “你那是幽默感吗?你那是赤裸裸的欺骗。”“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学术界造假,历来就是有传统的。”
  正说得热闹,门口段梅领着医生进来了。
  沈肆忙把口罩拉起来遮住脸,低头坐到角落里,不吭声。
  好在医生检查后,只嘱咐徐知宜静卧休息两天,如果头晕的现象好转,就可以出院了。
  可是,徐知宜却一天也等不了。
  她一醒来,段梅就把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告诉了她。
  她立即提出要看个究竟。赵辉磨叽了好一会儿,才把网上炸了锅的消息,找出来给徐知宜看。徐知宜接过他的手机,粗略翻了一下这两天的新闻报道。
  赵辉见她看着手机一言不发,有些担心地问:“徐教授,别看那些骂你的话。这是外行人不懂,才误会你的。”
  徐知宜抬起头,小小酒窝一闪,笑道:“他们骂他们的,我做我的,两不相干。”
  她立即就打了电话给苏倾,请她通过卫生部和当地政府施沟通,请各村委会协助动员村民配合,在一周内提交所有1918年的死亡名单。
  最后她安排段梅和赵辉等人,连夜制作关于“僵尸病毒”的宣传片,她要亲自一个村一个村地去做宣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反正事情已经被捅破了,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一群鼻青脸肿的研究员们,围着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的徐知宜开会,大家全都神情肃穆、眼神晶亮,仿佛昨日的一顿暴力行动,反而引起了他们好胜心。
  等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徐知宜才发现自己身下躺着的病床有多不干净。
  果然如沈肆所料,她当即便翻身下床,要回招待所洗澡。
  不管旁人怎么劝,她执意要回去。
  可是段梅却犯愁,招待所只有公共浴室,徐知宜身上有伤,沐浴很不方便。
  无奈,沈肆只得请她回招待所,帮忙取徐知宜的衣物,自己则打了辆车,把徐知宜塞进后座,跟着钻了进去。
  “到哪里?”司机操着当地口音的普通话问。
  “去你们这儿风景最美的酒店,要最干净的。”沈肆收敛着声音,用手半揽住徐知宜的肩膀,轻声吩咐。
  “洱海边就有,在龙龛村,有点贵哦,海景房上千一个晚上。”出租车司机娴熟地回答着:“不过,报我名字可以打九折。”
  “行!”沈肆干脆利落地应了。
  后视镜里,司机黝黑的面上一喜,高高兴兴一脚踩上油门,直奔目的地而去。
  “我可没钱付。”徐知宜头微微后仰,脖子瞬时搁在沈肆横在椅背上的手臂上,这手臂真结实,硬朗却不失弹性,千金难买的好枕头。
  “有我呢。”沈肆说。
  “你不是都快破产了吗?”徐知宜嘟哝一句:“别欺负我没看新闻。”
  “咿?徐教授百忙之中还不忘关心我?”沈肆低头,看着她头上裹得胖胖的一圈绷带,这绷带在阳光下晕开一圈白色的淡淡光晕。
  他又忍不住吐槽:“四百万,你如今也是自带光环的人了。”
  也许大理的阳光太热情,徐知宜觉得面颊微微有些发烫,遂侧过脸,懒洋洋看向窗外,不搭理沈肆。
  沈肆见她难得不抬杠,便也沉默下来。
  两人都不说话,只看着车窗外快速流动的风景。
  第95章 对抗(4)
  到了酒店,徐知宜忍着头痛,去办了入住手续。
  沈肆才低头猫腰跟着上了楼。
  房间很大,270度的长窗对着洱海,视野开阔极了。
  雪白的床单上,搭着淡蓝色的毯子,蓝天白云一般清爽。
  再看着那临窗而立,独对碧海的浴缸,她禁不住低声欢呼。
  接着她转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消毒喷雾,对着浴缸就要喷。
  沈肆不忍看徐知宜站立不稳的样子,一把抢过消毒喷雾,对着浴缸一阵猛喷,嘴里还不忘揶揄:“我看你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安之若素的样子,还以为你的洁癖不药而愈了呢。”
  徐知宜没理沈肆的揶揄,只含笑看着他站在浴缸前忙碌。他高大的身形,需要弯到极致,才能迁就浴缸的高度,他对准缸壁一寸一寸喷洒消毒液的样子,显得分外虔诚,好似在做一件极其庄严肃穆的大事。
  再琐碎的事情,由他做来,都分外好看,多了一种仪式般的美感。大抵是因为他做任何事情都特别认真吧——徐知宜怔怔看着沈肆。
  一直到躺进了浴缸,整个人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她都没有从沈肆带给她的奇异感觉中缓过来。
  随着水温的升高,她的身体终于一寸寸放松,被殴打的地方,开始疼痛起来,她低头,发现腹部、膝盖、大腿、手臂,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团团淤青暗紫。她轻叹一口气。
  “怎么了?”沈肆问。
  “没怎么!”她侧头看向窗外海天交融的一片碧蓝,好似身下温软的热水也被那蓝色浸染,变成了天与海的一部分。
  湿漉漉的热气熏扑到脸上,令她双颊发烧。
  她当然不会承认,那是因为开放式的浴室没有门,沈肆正坐在咫尺之外的沙发上,尽管他很自觉地戴了黑色的眼罩,并保证不看。但她沐浴时,撩动水花发出的细微声响,丝毫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幸亏,徐知宜一向坦荡,并没有太过扭捏。
  她总不能为了自己沐浴,让他到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里坐着,被人围观吧?
  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坦荡无谓,沈肆却并非君子。
  好几次,他听见浴缸里水声撩人,好像有一尾活泼的小鱼,在温软的水里游来晃去,在他心头荡起涟漪一圈圈。
  他便有些按耐不住,偷偷侧脸,从眼罩的缝隙处向外窥探。
  窗外金色阳光洒在雪白的浴缸上,反射出一种朦胧的乳白的光晕,光晕中坐着徐知宜。浴缸很深,只露出她大半个肩膀,和一侧弧度圆润的轮廓。原本苍白羸弱的女体,在金色的夕照中,泛出淡淡温润的金属质感,尽管骨感,却线条纤细流畅不失美好。
  然而,这美好却被破坏——
  沈肆绮念全无地看着金光中的半个侧影——那瘦削的蝴蝶骨上,有一团青紫色的淤痕,像形状破碎的贝壳纹身,那应该是一个拳印吧。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心脏被那淤痕牵扯出一丝隐痛。
  他低下头,不忍再看。
  从第一天认识徐知宜开始,他见证过她无数次“倒下”,但她总能迅速爬起来,挺直身板,继续行走在自己既定的路线上。
  她那么瘦弱,却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将她击溃。
  他闭上眼睛,可是眼前却始终是光晕中,她挺直的、薄薄的背脊。
  正在两人都陷入静默时,徐知宜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她赶紧往浴缸深处一缩,对门外的沈肆喊到:“帮我看看是谁?如果是段梅,你就帮我接一下,她可能送衣服过来了。”
  沈肆一把扯掉眼罩,从桌上抓起徐知宜的手机,瞄了一下来电显示,习惯性地手指向右一滑,接通了电话。
  “喂,喂!你的头怎么样?伤得严重吗?怎么一直不接电话。”一个年轻女人非常急切担忧地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
  沈肆轻皱了一下眉,对着手机“嗯”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被男人的声音给惊了一下。然后,她略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轻咳了一声,略带尴尬地说:“我找一下徐知宜,徐教授。”
  “徐教授正在洗澡!”沈肆半眯了一下眼睛,刻意把声音放在喉咙里滚了滚,好显示出一种沙软的质感。
  “呃?”电话里的女人愣了一下。
  “要我现在把电话给她吗?”沈肆继续撩拨。
  “啊?”
  “沈肆——你别乱接我电话——”浴缸里的徐知宜觉察出了不对,赶紧在里面抗议。
  “啊!——”电话里的女人显然听到了,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叫了一声,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后,她的声音又从话筒里甜腻腻的扑出来:“你是沈肆?你和徐知宜在一起?”
  “嗯!”沈肆笑着承认。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女人终于贼兮兮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等沈肆回应,就果断挂了电话。
  沈肆把眼罩拉下来遮住眼睛,然后径直走到浴室门口,将手机向里一伸。
  “喂——你别进来!”徐知宜的惊叫声伴着哗啦一声水响。
  “怕什么?我戴着眼罩呢!”沈肆戏谑道:“你这副一马平川的身材,有什么好偷看的。喏,手机,还要吗?”
  “谁打来的?”她抬头看见沈肆,果然老老实实戴着眼罩,遂放下心来。
  “江纯一。”
  “她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