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但有些人天生是弱者啊。”沈肆叹口气。
  “天生?”徐知宜轻声笑起来:“没有什么是天生的。这不过是那些不愿意承受努力奋斗的痛苦艰辛、不敢向命运搏击、害怕失败、害怕付出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
  “沈肆,你不欠她的。真要是有谁该为她的死负责任,只能是她自己。一念天堂 ,一念地狱。这个世界上,真正能伤害一个人的,只能是他自己。有人失个小恋,便一蹶不振。有人断手断脚,仍活得有滋有味。
  “有些人,永远也做不对选择题,不是因为她是弱者,而是因为她是弱智!”她顿了顿,一点也不为自己对一个死者不留口德而汗颜:“现在,活着承受一切攻讦的人是你,而不是她。”
  “可我毕竟活着。”他说。
  “活比死更难!”徐知宜说。
  “你的安慰,比任何人都——奇怪!”沈肆笑了,可是他觉得心里的阴霾被吹散了,只剩下夏日暖烘烘的风,醺得人醉。
  “沈肆——我一定能找到阻止这场瘟疫的方法!”徐知宜忽然低下头,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肆,显得特别郑重。
  “谢谢。”沈肆喉头一哽,除了这两个轻飘飘的重叠词,他找不到别的字眼,能够诠释心中的五味杂陈。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要扮弱者博同情。
  可眼前的女人,却卯足了劲,拼了命,想要给艰险重重的未来,迎头一击。
  看起来静水深流般的女人,却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澎湃动力。
  “你不用说谢谢,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拯救世界这种伟大的理由。”她苍白的脸上的眼睛好像正午的阳光,闪烁着逼人的热力:“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穷尽一生也要追求的梦想。”
  “答应我,实现梦想的时候,要好好活着。”
  “当然,若我挂掉了,谁来将病毒关进笼子里?”她自负地一偏头,唇角酒窝一闪,特别意气风发。
  征服另一个自己的,应该也是这样一双自负的眼睛吧?沈肆暗自猜测。
  几天后,徐知宜拖着行李和病体,独自出发去机场。
  沈肆硬要开车送她。
  结果,刚刚走进机场大厅,徐知宜去换登机牌,一转身就听见身后有人尖叫。
  替她办理托运的工作人员,也站起来,探了头向远处张望。
  她心知不妙,回头一看,沈肆已经被人围起来。他狼狈的低着头,向外突击。可惜,越来越多的人举着相机、手机从大厅的四面八方涌过来。
  徐知宜上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形,还是小时候在动物园里。那是一匹孤独的狼王,被囚困在了笼子里,无数的游客嬉笑着围观、逗弄、拍照、扔食物,它却无法突围而出,只能暴躁地原地打转,那双绿莹莹的狼眼黯淡无华,惶惶如丧家之犬。
  原来,不管你是再威风的王者,一旦囚困在名利的牢笼,也终将尊严扫地。
  第88章 惊世骇俗的决定(3)
  突然,隔了重重的人群,隔了各自厚厚的大口罩,沈肆抬头与徐知宜对望了一眼。
  徐知宜忙举起手,向外用力连挥,示意他赶紧走。
  沈肆便迅速低下头,努力排开向他围拢的人群,向门口奔去。而大一群人,则追着他,跟在他身后吵嚷着,举着手机一起跑。
  看着沈肆被围追得狼狈不堪,徐知宜莫名觉得心酸。
  心中暗自腹诽:天啦,那些飞沫足够给他洗个澡了。
  在登机口等候时,她发了条短信给沈肆,提醒他进家门前把外套、口罩都扔掉,别碰家里的任何东西,第一时间用消毒液洗个澡。
  而她自己,即便坐上了飞机,也全程戴着厚重口罩,连和空姐交谈都拒绝。
  一出了大理机场,她便将外套和口罩脱下来,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她走到没人的地方,狠狠呼吸了一口大理干净的清冷的空气,终于从感染病毒的恐惧中,脱困。
  来接机的是疾控中心的研究员赵辉和段梅。
  赵辉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看起来颇像当地的农民,可一双眼睛却很灵活有神。段梅是个丰满的白族姑娘,颧骨上密密的小雀斑,令她看起来像个在校大学生,可实际上她已经研究生毕业了,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刚接到这位赫赫有名的病毒学家时,两个年轻人都被徐知宜的病态给吓到了。
  他们不敢想象,这个看起来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孱弱女人,就是那个提出如此惊世骇俗的研究方案,在邮件中表现得自信非凡的的实验室女神。
  但很快,从徐知宜上车后,他们的顾虑就打消了。
  她一上车稍微与两人寒暄了几句就从行李里,翻出一个大本子摊开,毫不耽搁地同他们沟通几个她最新的想法。尽管之前,她已经发过非常详细的工作计划给他们,彼此也在邮件中就各种问题交流得颇为深入了。可是昨天他们还在邮件中谈论的一些技术性问题,今天她就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
  看着徐知宜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看就是熬了通宵的。想到之前,徐知宜中毒未愈的小道消息,段梅忍不住说:“徐教授,不好好休息免疫力就会下降,很容易被病毒入侵,这道理你比我们懂啊。”
  徐知宜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对这位白族姑娘的善意报以微笑:“嗯,一下车我就去睡一觉。”
  第89章 祸起(1)
  就在徐知宜远赴大理,与当地防疫中心的研究员们紧锣密鼓的开展工作时,疫情爆发了。
  先是两名受到感染的病人,从医院结伴出逃,在路边发了病,抓住行人撕咬,被人拍下来发上了网。有关部门没来得急删掉,这视频便已经铺天盖地。
  接着,有位母亲,早上起来发现儿子正在厨房,撕咬自己家的狗,他满手鲜血、嘴角唾液长流,而被啃咬的狗还在垂死挣扎,喉咙里正发出绝望地呜咽。
  幸亏这位母亲被当场吓晕,逃掉了儿子的攻击。
  当天,这件事就成了朋友圈里人人都在热议的话题。
  一时间各地僵尸袭击人的谣言,纷沓而至,丧尸病毒传染人,末日即将到来、天使长吹响了号角,恐怖的氛围搅得人心惶惶。有了上一次s-h5n1的经历,人们对病毒变得更加敏感多疑。
  沉闷的夏日街头,没有风,也几乎没有人走动。
  终于有媒体跳出来发表质疑。
  更有知道确切消息的有关人士,推波助澜,疾控中心第二天,便被迫提前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由于徐知宜无法出席。朱凌作为参与到这一工作中的重要专家,负责为媒体解惑答疑。她详尽客观得介绍了关于病毒的各种情况,和防御措施。
  媒体对那些艰涩的病毒学术语并不理解,但是他们仍然很快就明白,这是一种比s-h5n1更可怕的流感病毒。
  恐惧变成一个个问题,从他们嘴里毫无顾忌地喷出来。
  “为什么在s-h5n1病毒刚刚结束,就又出现超级病毒?”
  “这种病毒的致死率到底有多高?”
  “是否因为以前你们推出的疫苗无效,才引起了新病毒的反扑?”记者赵春画颇为内行的扔出令朱凌完全不敢接招的问题。
  她必须尽量规避疫苗的问题。
  “目前相关部门已经有可靠的解决方案了吗?”
  “只要远离猫狗老鼠猪和禽鸟,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这种病毒感染吗?”有人天真地问。
  “是不是我们又要重新回到s-h5n1的黑暗时期?”有人忧心忡忡。
  “你们预测这次病毒将会导致多少人死亡?”
  “你们会向世卫组织求助吗?”有人彻底对国内的专家失望,寄望于外界援助。
  “新的疫苗或者特效药,还需要等多久?”
  “国家投了这么多的研究经费,都被你们花在什么地方了?”
  ……
  记者们犀利的问题、咄咄逼人的态度,令朱凌难以招架。好不容易匆匆结束了发布会,她便气冲冲地冲进了王院长的办公室。
  “徐知宜到哪儿去了?凭什么出风头的时候,就让她去。出了问题,就让我挡。”朱凌不顾形象地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她有别的事情。”王院士支支吾吾。
  “有什么事情比眼下这个事儿更棘手?这可是她当初提的方案闯下的祸。”朱凌把刚才在记者那儿受得气,都撒出来。
  这一刻,她一点也不像生物学院温柔的玫瑰,而是一捧扎人的玫瑰刺。
  “她——”王院士犹豫了一下说:“她去云南了。”
  “哟,她这一次倒躲得远。”朱凌冷哼一声。
  “她有更艰巨的任务——”王院士一时语塞,忍不住便把徐知宜的计划透露了出来。
  可是,朱凌听了以后却更愤怒:“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王院长,你是不是太偏心。徐知宜提出这么荒谬的计划,你居然也不反对。要知道那个通用疫苗的课题,根本就是纸上谈兵,没有任何可能性。而从古尸身上寻找活的基因片段,重组病毒基因,更是一场赌博。这种双重不靠谱的行为,赢的机会比买中彩票还小,你居然也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