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言两语吵起来,话题中心自然是陆念的怪脾气与不敬继母。
  “这般温和的继母,也就你生在福中不知福。”
  “说来也是她倒霉透了,若不是未婚夫早逝,怎么会给你当继母?”
  “侯府是厉害,但她的伯父是太保,她嫁个小官也比现如今受你的无理气强!”
  陆念那时才知道,岑氏原是定过亲的。
  她费了大力气去打听,也才晓得了那人叫陶禹川,死得比她母亲白氏还要早,且小半年后陶禹川的父亲丢了官帽,一家人都离开了京城。
  她当时的能力有限,听说陶禹川是吃酒吃死的,他兄长借钱连累父亲,旁的也就查不到了。
  陆念虽把此事放心上,但也没有怀疑过陶禹川的死因。
  吃酒吃死的人,又不稀罕。
  直到注意到了莽草的可能,陆念才又把这人从脑海里翻出来。
  整理了一番思路,阿薇才与闻嬷嬷道:“我是赞同母亲的想法的。
  白氏外祖母能吃松子,但岑氏突然这么抗拒八角,外祖母十之八九就是死于莽草中毒。
  那叫岑氏忌讳松子的又能是谁?
  莽草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药炉或者什么地方,松子一样可以放了又像没有放。
  那陶禹川,吃了和家里人一样的东西,却因酒后呕吐窒息,可他若是吃不得松子却吃下……”
  阿薇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着眼,喃喃道:“也是母亲那时能耐有限,没打听出来岑氏曾在当日给陶家送去两道菜,要不然早怀疑上了。”
  闻嬷嬷亦不解:“送的到底是什么菜?”
  “看不出松子、却有松子的东西,”阿薇哼笑一声,“我都能做不少呢,还有那换了方子的凤髓汤也是。”
  是了。
  今日叫许富德拿走的那新的凤髓汤,又悄悄添了些东西。
  阿薇往里头添的莽草粉末,用量极其少。
  莽草中毒有急发的,也有缓性的。
  从失眠开始,头昏、精神不振,正与岑氏现在的状况半斤八两,因而即便加剧,她也不会发现。
  再之后,惊慌不安,胡言乱语……
  岑氏这么怕梦里说些不该说的癔语,以至于都与定西侯分了住处,那就且看看她哪天在醒着的时候也说出胡话来!
  另一厢,陆骏拿到了凤髓汤,巴巴地送了过去。
  “您先前吃的那罐叫大姐砸了吧,”陆骏关切道,“我听说,您前几天夜咳又厉害了。”
  岑氏叫李嬷嬷收下,微笑着道:“还是阿骏惦记着我。”
  “这里不如秋碧园宽敞,”陆骏左右看了看,“叫您受委屈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陆骏才走。
  人一离开,岑氏脸上堆着的笑容霎时间消失了,疲惫使得她整张脸往下垮,露出一股刻薄相。
  “瞎殷勤!”岑氏啐道,“真惦记着我,早几日就晓得送来了,今儿才拿来,可见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
  李嬷嬷劝道:“世子就不是个心细的。”
  “也是。”岑氏点头。
  粗心,才这般好糊弄!
  这日起,春晖园那儿似乎是消停了。
  不再天天半夜炖肉,陆念也没有带人打到菡院来,两方又恢复了先前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岑氏的身体状况却没有好转。
  夜里睡不着,白日疲惫不堪,食欲也不好。
  为了不碰八角,叫大厨房送些清淡的菜,可嘴巴里吃着没有味道,竟越发想念那些辣菜。
  最后只有又叫做辣的,送来后先由李嬷嬷仔仔细细挑一遍,若有八角就挑出来,认真数过上头有几个角,才能吃一吃。
  十一月二十六。
  这日是定西侯的生辰。
  因着不是整的,府里关系又凝重,便没有大办的意思,家里人简单吃个饭就行了。
  可饶是如此,也足够叫定西侯头痛的了。
  提前三日,定西侯就到了春晖园,斟酌了话语,缓和着语气,耐着心思与陆念商量:“就一顿饭的事儿……”
  才刚一起头,就叫陆念给打断了:“怎么?您怕我掀桌啊?”
  定西侯准备好的话直接就给堵着了。
  “生辰怕被我掀了,”陆念似笑似不笑地看着他,“下个月年夜饭,怕不怕啊?”
  定西侯心说“怕”,嘴上没敢直说。
  “我回来那会儿,”陆念道,“接风宴可是安安分分吃完的,没掀桌,没骂人。”
  定西侯听了,道:“是,那是给你和阿薇洗尘。”
  陆念又接了这话:“是您的生辰,不是她的生辰。”
  没有说得那么直白,但把定西侯感动到了。
  行行行。
  还愿意顾忌他的生辰。
  陆念躺在大摇椅上,慢悠悠地摇,闭着眼睛谈条件:“催一催杨大人,那镖局赶紧还给姨娘,久娘改个姓有多复杂?章程竟然还没有办完。王庆虎、王大青那些人,早点砍了了事,多留一天多费一口粮食,不如拿去喂猪!”
  定西侯听得脑门一阵一阵发胀。
  衙门办案,哪有说砍就砍的?
  但现在,他的经验是能不与陆念说道理、就绝对不说。
  “我定会催他快些,”定西侯想了想,又给自己留了些余地,“杨大人没叫直接砍,是还留着他们狗咬狗,争取再多咬几个出来,这会儿全砍了,哪里去找新狗?”
  真假且不论,但这话合陆念心意,听得乐呵呵的。
  因此,定西侯在春晖园得了一顿颇为舒心的晚饭,走出去时笑容都盛了三分。
  阿薇送他出去,道:“您不用担心母亲那天掀桌子,那日我下厨给您置办一桌,她心疼我就不会掀。”
  闻言,感动再一次涌上心头,定西侯连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府里人说多不多,说少,撇开还不能单独吃饭的陆窍和陆闵,也能凑齐一个大圆桌了。
  因着都是自家人,久娘和许富德也入座,柳娘子不用伺候人,陆念叫她坐、谁也不会叫她站着。
  这个日子里,甭管心里如何想,面子上都不会为了这般小事情起争执。
  阿薇从早上开始备菜。
  虽有厨房的婆子们帮手,但作为掌勺的主厨,一直忙到了上菜时候。
  丫鬟摆桌,凉菜热菜,有荤有素,汤水点心,一应俱全。
  陆骏挺高兴的:“阿薇手艺真好,今儿有口福了,这一道道菜有没有什么讲究?”
  在他看来,亲手置办生辰宴,定然有些名堂,菜色里不是蕴含了寿比南山,就是松鹤延年,趁着没有动筷,该叫父亲听听阿薇的巧思。
  “是有些好讲究,”阿薇笑着道,“先叫我卖个关子,酒过三巡我再说。”
  “这孩子!”陆骏哈哈大笑。
  阿薇这般说了,定西侯哪会不许?
  “这一桌是阿薇孝敬外祖父的,”他兴致极好,“外祖父肯定吃光,一口不留!都动筷、动筷。”
  第83章 给您做一席松子宴(五千大章求月票)
  岑氏坐在定西侯边上,面含微笑,视线在菜色上一一扫过。
  真论起宴席的菜品安排,这一桌子看着其实不够华贵,没见什么珍奇菜色。
  但毕竟是家宴、又是阿薇亲手烹制,心意到了,就什么都齐全了。
  没见定西侯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吗?
  岑氏自然亦不会在此时说些坏气氛的话。
  主菜是一道松鼠桂鱼,炸得头仰尾巴翘,浇上的糖醋汁看着油亮,但芡儿里又不见油。
  岑氏看着就晓得,几个孩子定是会喜欢这口味。
  至于她嘛……
  鱼身上点缀了笋丁、青豆、玉蜀黍粒,以及松子仁。
  岑氏不愿意碰松子仁,但到底是主菜,一口不吃很是显眼。
  她避开松仁,只夹了块鱼肉,外酥里嫩的。
  “真是不错。”岑氏笑着与定西侯道。
  这个场合,又是夸阿薇的,岑氏知晓定西侯会很给面子。
  到底忌讳松子仁,岑氏自不再对那鱼肉下手,转而看起了手边的小碟子。
  人手一份的蟹酿橙。
  这是岑氏愿意吃的东西。
  小勺一口一口,蟹肉鲜美、橙子清香,让原本因近日睡眠极差、硬打起精神来的岑氏不由地舒心了些。
  吃完这一份,她抿了一口温酒,拿起筷子来。
  许是阿薇做菜的习惯,香料已经挑走了,没有留在盘里。
  不似大厨房平日备三餐,是照着她的意思保留了全部食材、亦包含香料。
  其实她也知道,一家老小吃的东西,岂会真有吃不得的藏在其中,不过是心里不舒服,回回要眼见为实。
  今日嘛,算了,眼不见为净。
  陆骏在夸:“这红烧肉皮酥肉烂,烧足了火候,滋味香浓!”
  阿薇笑盈盈地,给陆念夹了一小块,又与陆骏道:“舅舅,这叫松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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