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是啊,”徐夫人垂了眼帘,低叹一声,“我出身小户,很多事上都帮不上忙,外子近来十分忙碌,秋日又燥,说话声音都哑了……”
  “声音哑?”阿薇笑了起来,“夫人喝的这果茶是我家那里用的方子,最适合秋日,润肺沁嗓还开胃,夫人若不嫌弃,我写方子给您吧?您回去也煮给您家大人喝,用料方便、效果好。”
  徐夫人忙应下来。
  阿薇起身,让青茵备了纸笔,将记下来的方子落于纸上。
  徐夫人仔细看了,用料、煮法都在上头,很是细致。
  “果真不复杂,”她道了谢,“我回去煮给外子试试。”
  阿薇又拐着弯问了些状况,临近中午,起身送客。
  人走了,她踢了鞋子倒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目养神。
  青茵没有打搅她,自出去洗笔。
  闻嬷嬷这时才回来,走到阿薇身后:“怎样?”
  “忒不要脸的东西!”阿薇没有睁眼,嘴上道,“明明是三个人,在她嘴里愣是没有姑母那么一号人物,果然,还是得被刀怼着才会说真话。”
  闻嬷嬷失笑,用手替她按压太阳穴,打趣道:“那姑娘用刀怼她。”
  阿薇放松下来:“早晚的事。”
  报仇,和做菜一样。
  炒爆熘炸、烧焖炖炝,十八般功夫,样样都能出好菜。
  虚以委蛇、威逼利诱,各种办法,讨的就是一句真话、一个公道。
  “嬷嬷,冯正彬不会忘了那果茶味道吧?”阿薇轻声问,问完后,自己摇了摇头,“忘了也不怕,再让他想起来,吓死他!”
  第29章 只要尝过都会有印象
  青茵捧着笔砚回来,迎面见闻嬷嬷走出厢房。
  闻嬷嬷也瞧见了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才走到青茵边上,压着声道:“姑娘乏了要小睡一会儿,你摆放东西动作轻些。
  我去问伙房师父买些素菜,姑娘睡醒就能吃了。
  你仔细看着姑娘,把那炉子点了火,我回来就做。”
  青茵听话点头:“嬷嬷,只一个炉子,也没有家里那些用具,做出来的东西姑娘爱吃吗?”
  “煮个汤还是够用的。”
  青茵腼腆笑了下:“嬷嬷刚去哪里了?
  先前姑娘与一位来过我们府里的徐夫人说话,我不晓得她什么身份,也是头一回待客,怕失了礼数。
  还好我们自己带了果茶来,若要我泡茶给客人喝,定是要丢人的。”
  “泡茶不难,我空闲下来教你,”闻嬷嬷顿了下,露了几分尴尬神色,“晨起贪嘴吃了些凉食,先前不太舒适、禀了姑娘就走开了。”
  青茵恍然大悟。
  难怪在殿前广场,闻嬷嬷与姑娘附耳说了话之后就走了。
  脚步匆匆的,险些碰着人。
  屋里。
  阿薇浅睡两刻钟,闭着眼睛醒盹,唤醒她的不是清浅的檀香,而是窗外传进来的豆腐汤的味道。
  金家千娇万宠的小团子,纵出来一张挑剔嘴巴。
  哪怕去了中州,吃食依旧精细,直到她被闻嬷嬷抱着出逃。
  闻嬷嬷身上有银钱。
  姑母给的,父亲又急匆匆兑了不少银票,金额大小各不相同,户名尽可能七零八落,断不能与金家扯上干系。
  可毕竟匆忙,闻嬷嬷担心有不周全之处,最初时候她们不进城、不去钱庄,靠着嬷嬷贴身藏的几锭银子兑成铜板,行走乡野。
  阿薇再小、也明白天翻地覆,岂会为了一口好吃的与嬷嬷作?
  那时吃的最多的是各种菜豆腐汤。
  乡间与人几文钱,买一块豆腐一把菜,买点儿地瓜或米面,只需借一个小炉子就能做饭了。
  她们是往南寻亲的祖孙俩,闻嬷嬷收着手艺、一锅炖煮,全然不敢让人看出她对各种香料调味熟稔。
  如此走了三个月,离中州远了,风头也渐渐小了,她们才进了座小县城。
  寻家饭庄,闻嬷嬷给阿薇点了一桌子的菜。
  阿薇只尝了个味。
  一来,她再克制也不过六岁,生活突变、颠沛一路,病过几场,人虚得很。
  二是几月里吃惯了清淡的菜豆腐,大鱼大肉反而腻了。
  闻嬷嬷很是心疼她,等她们能在一镇子里落脚后,给她做各种京中吃食,全是她幼时家中味道,费了些工夫把她养回来。
  但时不时的,阿薇也会想吃菜豆腐汤。
  不用什么花里胡哨的调味,就是最简单的一锅汤,一点点咸味足矣。
  吸了吸鼻子,阿薇翻了个身。
  真香啊。
  别人八成不稀罕,但在阿薇这里,菜豆腐汤就是香的。
  阿薇起身推开了窗户,看着坐在小炉子前看着火的闻嬷嬷。
  青茵瞧见她,快步过来:“奴婢与您梳头,很快就能吃了。”
  阿薇应了好。
  待收缀妥当,阿薇走出去,接了空碗筷子,蹲在炉子旁,与小时候一样从小锅里捞着吃。
  青茵见状,道:“姑娘,还是去屋里……”
  “不妨事,”阿薇抬头冲她笑了下,“这会附近没有旁人,这么吃才香。”
  热腾腾的豆腐菜汤,后滚了一把面条进去,此时捞出来刚刚好。
  阿薇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喝了半碗汤,依旧没有什么调味,却好像在一瞬间,又把幼年蹲在不同的农家院子里的记忆都带了回来。
  “还是以前的味道。”她与闻嬷嬷道。
  闻嬷嬷看她呼着烫吃豆腐,道:“味道这东西,只要尝过都会有印象,有些深、有些浅,但只要滋味到了,引个口子,就都冒出来了。”
  阿薇一听就明白了。
  闻嬷嬷在说果茶的事。
  “在理。”阿薇点头赞同。
  入夜。
  冯家宅子里,徐夫人陪冯家老太太说完话,慢慢往自个屋里走。
  夜风迎面吹来,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原就血色淡的嘴唇更显白了。
  今晚冯正彬与同僚应酬去了,儿子冯游吃了饭早早歇息,可老太太格外来劲,让她陪坐东拉西扯说了一堆。
  徐夫人烦她。
  早些年,她们婆媳关系不错,虽没到如亲母女一般、却也是热络贴心。
  也就是近几年,许是年纪到了,许是老太太日子太平顺了,无端端开始作妖,且越来越厉害。
  翻来覆去,说的是从前生活不容易,从小村里培养出一个三品大员的儿子有多艰辛,又怪罪儿媳于儿子前程上毫无助力,偏还不是个争气肚子,多年就只生了一胎。
  明明进京做了多年的官家老太太,说来说去,还是乡下妇人那一套。
  没事找事。
  还助力呢!
  当初靠着金太师的时候,也没多把金家那位放在心上,背地里嫌人家吃喝用度花销大,举手投足官家精贵不接地气。
  她徐氏勤俭持家,小户出身接了地气,老太太又要扯那助力了。
  直白说,就是吃太饱了闲得慌!
  回到屋里,徐夫人坐下缓了缓劲,冯正彬就回来了。
  吃过酒,冯正彬身上带着些酒气,精神不济。
  徐夫人本想对他抱怨几句老太太,见状便不提,只让丫鬟去取备下的果茶解酒。
  “今日去寺里……”
  话才起头,冯正彬打断了她,问:“我怎么见游儿书房灭了灯?才这个时辰就睡了?”
  “他下午身体不太舒坦,”徐夫人解释道,“我就让他早些休息。”
  冯正彬皱起了眉头,长叹道:“我下午寻老师说话,他依旧没有明说,但我品着状况不乐观,这一次恐怕很难升上去。”
  礼部尚书来年、最迟后年就告老了,说不准会从外头调人上任,但总归是左右两位侍郎机会更大点,冯正彬想要争取这个机会,但岑太保一直没有正面给回复。
  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官场做事,大抵如此,大包大揽才稀罕,但若不自家多费心,又如何能爬得上去?
  徐夫人晓得这状况,从去年起寻定西侯夫人门路,今日上香拜佛,求的也就是这事儿。
  冯正彬面色凝重:“我这个年纪最是不上不下,比资历比不过年长的老大人们,比冲劲生气又比不了年轻的,卡在中间,两处捞不上,再说,圣上这几年看重年轻人,衙门里自然也是顺着这个来。”
  见冯正彬如此烦恼,徐夫人安慰道:“我倒是觉得,夫君年纪是比老大人们年轻,但也比新入官场的多了经验,毕竟是尚书之位,过于年轻又如何担得起?”
  丫鬟端了果茶来。
  徐夫人弯了弯眼:“夫君尝尝,解酒解乏,应当不错。”
  第30章 却是他多年间不敢想起来的模样
  酒意压嗓。
  冯正彬正觉喉咙不舒坦,闻言便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入口清润,微苦回甘,用以解酒当真是极舒坦。
  “不错,”他不由赞了一句,又连饮了两大口,嗓子舒服了,便继续说起先前话题,“若此番接任的大人只比我虚长几岁,那我还得在侍郎的位子上待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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