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薇嘴上应了,原就是个说辞而已。
  定西侯倒是把自己说出了些瘾:“也能去庄子上,你懂做菜,自去挑些喜欢的食材,都是顶顶新鲜的,若有什么喜欢的也能叫人送来府里。”
  “您去吗?”阿薇突然问了一句。
  “外祖父当值。”
  “休沐时呢?”阿薇问完,也不等他答,又道,“是了,您很忙的,母亲以前也同我说过,您忙起来还会住在衙门里,她十天半个月见不着您的面也是常有的事,家里就全交给了侯夫人。”
  定西侯老脸一讪。
  是实情,但他忙的都是圣上交代的正事,年轻时更拼。
  他不认为积极为朝廷效力有错,但许是年纪大了,叫外孙女这么一提,竟添了几分心虚出来。
  半晌,定西侯轻咳了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尴尬着回了府。
  定西侯犹豫了一路,总算寻出了个由头:“那日的鸡汤炖得香,王爷都夸你厨艺好。”
  阿薇没说话。
  定西侯又道:“可惜外祖父没尝到,两盅都是王爷用的。”
  阿薇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再给您炖一盅?”
  闻言,定西侯略显意外,很快他反应过来:“对,你下回炖汤再给外祖父送一盅,要怎么样的鸡就让厨房去买。”
  阿薇应下来。
  见她往内院方向去了,定西侯舒了一口气。
  阿念怪他以前不着家,阿薇与她母亲一条心,他想借拉近外孙女来亲近女儿,绝不是为了讨汤喝。
  但阿薇主动说了,定西侯摸了摸胡子,不能拒绝了!
  他得喝,喝了才能发自内心、言之有物地夸赞嘛。
  又花三日,闻嬷嬷绞尽脑汁回忆,把能想起来的关于冯家、金芷的事情,无论多细碎都说给阿薇听。
  这几天干燥,说得多了,嗓子难免不适。
  恰巧庄子上送了些梨子来,桑氏让人送来了春晖园。
  闻嬷嬷吃了两个,倏地眉头一扬,急忙擦了手来寻阿薇。
  “奴婢想起来了,当初姑夫人煮过一道果茶给姑爷。”
  “还有方子吗?”阿薇问。
  方子在闻嬷嬷的脑子里,她写下来,又照着去厨房煮了一回,尝了尝味道:“没错,就是这个味。”
  阿薇捧着碗,一口一口喝完,将方子记在脑海里。
  “明日初一,”她道,“我们去法音寺。”
  这也是闻嬷嬷想起来的。
  从前每逢初一十五,冯家老太太都会到法音寺拜一拜,姑母没有怀孕时也会陪着去,怀孕后、听说就是那位表妹徐夫人陪着了。
  这个习惯,兴许依旧还保留着。
  出门在外,阿薇还带了个小丫鬟青茵。
  自阿薇搬到收拾出来的东厢房后,青茵管了屋里琐事。
  由知客僧引入厢房,短暂歇了歇脚,阿薇便去前殿,她打量佛殿,闻嬷嬷观察香客。
  她们运气不错,大殿前的小广场上,闻嬷嬷寻到了目标。
  “只小的,老的不在,青衣、玉簪,丫鬟着月白。”她附耳与阿薇道。
  阿薇颔首认了人。
  殿前摆了大鼎,里头香火缭绕。
  鼎前有一排蒲团,香客们纷纷叩拜。
  阿薇从青茵手中接过了香,看了眼正虔诚无声念叨着的徐夫人,待她身侧空了,便在她边上跪下。
  徐夫人求了菩萨磕了头,起身去插香。
  旁边一人经过,她侧身一避,却不小心与丫鬟的手碰着了。
  重是不重,就是丫鬟手中拿着的还未曾点的香碎了一小簇,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徐夫人与丫鬟的面色倏然沉了。
  碎香,是不是太不吉利了……
  心中正不安,却听身边传来一句“遍地开花”,徐夫人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再一细看她就认出来了。
  这姑娘不正是定西侯府家祭那日回来的表姑娘吗?
  阿薇瞥了眼早已经走远了的闻嬷嬷的背影,目光落在徐夫人身上:“夫人求了什么?遍地开花,好兆头啊。”
  不安情绪散开,徐夫人再不想“不吉利”,似是鼓励自己一般:“没错的,遍地开花,是好事。”
  第28章 忒不要脸的东西
  徐夫人的丫鬟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看向阿薇的眼神里全是感激之情。
  今日,夫人是为老爷来求菩萨,希望能得一个好结果。
  可她却把香弄散了,虽不是存心的,但触了霉头,之后少不得要被夫人怪罪几句。
  有这句“遍地开花”,她能逃过这一劫了。
  徐夫人将手中的香插入鼎中,烟重、迎风吹到脸上,刺得她眼睛犯酸。
  阿薇也将香插好,与徐夫人颔首示意后,不再多作攀谈,转身离开。
  才走出小半个广场,身边就是一阵小跑动静。
  “姑娘留步。”
  阿薇心中有数了。
  果然如她所料。
  官场以及冯家老宅的事情,闻嬷嬷不方便去打听,但在定西侯府里唠嗑唠嗑,她手到擒来。
  几日间,她便把几次拜贴登门的徐夫人的状况,探听了七七八八。
  冯正彬拜到岑太保门下已有好几年,但徐夫人往定西侯府示好,却是去年末才有的事。
  岑氏年节时见过徐夫人一回,旁的时候都推了,似乎与这位侍郎夫人并不投缘。
  倒是家祭那日给了些颜面,给了人到府观礼上香的机会。
  按寻常状况,徐夫人给白氏侯夫人上了香,也能与岑氏说上几句话,没成想那天阿薇和陆念回来、棚子塌了。
  岑氏受伤养病,之后再没有见过客。
  徐夫人递过帖子想来探望,也被回绝了。
  阿薇把这些消息整理,不难看出来,从头至尾都是徐夫人扒着岑氏、想要讨好岑氏。
  各家女眷往来,一方面是自己结交,另一方面是为了男人出力。
  徐夫人不与年纪接近、管家的桑氏套近乎,也没有向陆驰的夫人示好,只寻岑氏,说白了就是冯正彬有事求岑太保。
  那对师徒之间,怕是有点不顺畅。
  偏徐夫人走岑氏的路子也没有走通,可不得着急起来?
  眼下偶然遇到阿薇,还有了个丝毫不刻意、不突兀的搭话由头,即便晓得阿薇与岑氏有矛盾,徐夫人也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阿薇盘算得清楚,听见脚步声已到身后,她便停下步子转过身去:“夫人唤我?”
  “是,”徐夫人吸了口气,摆出和善笑容来,“我若没有认错,你是定西侯府那位回京不久的表姑娘吧?”
  阿薇佯装惊讶:“夫人认得我?”
  徐夫人笑得更亲切了:“那日我也在侯府。”
  阿薇微微偏头,状似回忆一番,而后抱歉道:“那日人多,我记不清楚了,不知夫人……”
  “我娘家姓徐,”徐夫人道,“我若不曾记错,姑娘姓余?”
  “难为夫人好记性,”阿薇给她递了个话题,“京中都称我为陆家表姑娘,也就夫人记得我姓余,这也是常理,我才回京城,对京里状况都不了解,只瞧着这儿同蜀地处处不同。”
  徐夫人正犹豫着要如何多拉几句近乎,闻言心中一喜:“我也是外乡来的,当年初入京城、亦是不适应,这么多年过去才勉强算是习惯了。”
  阿薇莞尔:“我要了间厢房休息,夫人若得空,能不能同我说说心得?”
  徐夫人自是答应。
  随阿薇过去前,她看了眼袅袅香火。
  今日的菩萨好灵啊。
  求了,立刻就给了机会。
  厢房里,阿薇让青茵上了茶。
  果茶清香适口,徐夫人连连夸赞。
  阿薇引着她说话,说老家事情、京中生活,徐夫人有心示好、话匣子打开,便说了不少事。
  “夫人能适应京中生活,您家大人也给予了不少帮助吧?就像我,我对这儿全然陌生,幸好与母亲一道才能安心。”
  徐夫人捧着茶盏,笑道:“是啊,外子性格温和,他信任我、我才能慢慢适应了。”
  “感情真好。”
  “青梅竹马,”徐夫人道,“能修成正果,是我的福气。”
  阿薇面上笑容不改。
  真好啊!
  好一个青梅竹马,好一个修成正果。
  在徐夫人的话语里,根本没有“金芷”的存在。
  阿薇心中越怒,嘴上话语越软。
  闻嬷嬷这些年教她的可都是“直戳人心”的手段。
  徐夫人是填房,这在平素有往来的人家那儿根本不是秘密,哪怕因为金家倒台、旁人不好提及姑母,但徐夫人也无处说她的“恩爱故事”。
  今日遇着阿薇这么个外来户,话赶话说到这里,徐夫人根本藏不住自己的倾诉欲。
  阿薇听了半个时辰故事,道:“看来,夫人今儿拜菩萨,都是为了大人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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