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哄好了。
  戚棠想。
  然而只下一秒,戚棠的眉眼呆滞了一下:
  话说,为什么要哄她?
  没有道理啊?
  被人抱上马的的时候戚棠还没想通,俯视虞洲只看到她乌黑的发顶,然后就见她极麻利的翻身跨上马。
  戚棠愣愣的没回过神,她身后虚虚的贴着虞洲等等!这个姿势,不是话本里女主角和男主角共骑一匹马的姿势吗?
  倒不是话本里所写的宽阔的胸怀。
  戚棠:你
  但是只有一匹马。
  戚棠把话吞了回去。
  虞洲拉缰绳,马蹄随之踏了几步,她手臂朝前,戚棠后背贴紧,像是被人揽进了怀里。
  戚棠觉得后背发热,隔了这么多衣服不应该啊?
  她不自觉的缩缩身体。
  虞洲:怎么?
  她音色与黛娘不同,与时下许多女子都不同,总是冷冷的,带一点哑意,响在戚棠耳侧,总有些心弦被胡乱拨动的感觉。
  戚棠原本转的灵活的脑子忽然卡住了,像截齿轮,锈得厉害,最后只得支支吾吾:没什么。
  这话说的底气不足,虞洲显然听出来了,眼底有些无可奈何的浅笑,也不再多问。
  担心戚棠害怕,虞洲没刻意纵马,那匹马朝来时的方向慢慢踱步,马蹄踏在幽静的小路上,哒哒回响。
  戚棠这回长了心眼记得要回司南引,可话才脱口又停在嗓子眼,堪堪冒了个音节。
  虞洲:嗯?
  戚棠想,我把司南引要回来了那她会不会找不到我?
  江湖海海,三千世界,人妖混于其间,若没有司南引,寻一个人真的很难。
  戚棠眉目显得忧心忡忡,看着虞洲几次三番欲说还休,最后做了个了不得的决定还是将司南引暂时借放在虞洲身上吧。
  但我需要你时,你可千万要出现啊。
  戚棠垂眼看着拽着缰绳的那双手,这样想。这种信任和期盼其实毫无缘由,虞洲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比陌生再熟悉一些的朋友。
  只是戚棠这样给虞洲定位,但总忍不住多偏心她一些。
  她的沉默不太寻常,虞洲问:在想什么?
  戚棠道:在想回去之后要怎么揍林琅呢!
  她接话接的太快,虚伪似乎成了她最真实也最迅速的反应。
  骗人,其实她想的根本不是这个。
  戚棠心里忽然冷了一下那些她都不需要深思熟虑或者费劲心力就能编纂的谎话似乎越来越随意。
  戚棠隐约意识到某些转变不知好坏,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
  没必要瞒她。
  戚棠想,大可以直接说,不就是司南引的事情吗?
  可她下意识瞒了,她在怕什么?搞不清楚自己。
  我
  你
  同时开口又撞上了,两个人又同时闭嘴。
  戚棠有来有往道:你先说。
  上次就是她先说的,何况她本来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倒算的清楚,虞洲没客套的推诿,道:怎么被人放在半路?
  戚棠脸色变得黯然:讲了别人的伤心事,被赶下车了。
  虞洲看不清她的表情,光听语气,就觉得她委屈。
  不过即使戚棠将丢她的人骂上一路,虞洲也会觉得小阁主受了大委屈,露着尖牙骂骂咧咧也还是毛绒绒的爪子和柔柔软软的样子。
  黛娘?
  戚棠说:嗯。
  喜欢她?
  也许话里有虞洲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试探,她想装的随意,握缰绳的手却爆了根青筋。
  青白的手背忽然绞紧缰绳。
  虞洲骑术惯来好,何况眼下马都还没撒开蹄子跑。
  她眼睫垂下,目光聚在戚棠发髻上艳丽的桃花簪上,期盼些什么,连自己都没察觉。
  不喜欢啊。戚棠说得毫无负担,但她确实
  确实会勾起她的怜恤心。
  确实什么?
  确实叫我觉得可怜。
  她诚恳得不行,语气听上去老实巴交。
  这话没毛病,但是戚棠听见虞洲低低笑了一声,又哑又沙压抑在耳边。
  戚棠疑心自己听错了,她思来想去她方才那句话毫无笑点,心道笑什么偏头往后仰脖子,头往后一撞结结实实撞到了。
  砰的声音响在脑瓜子里。
  戚棠轻轻诶呦了一声,手肘屈起相撞的侧方。
  虞洲才真是被她撞得猝不及防。
  戚棠摸摸脑壳,从后面看这举动有些天真烂漫,又傻得离谱
  于是那道隐隐约约、似乎是听错的笑声又响了一遍。
  戚棠确定了:你笑了?
  虞洲说:嗯。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戚棠:
  显而易见,虞洲根本不拿这个取笑当回事。
  人在身后,聊天很不方便,戚棠习惯于面对面,老想偏过头去看她的脸,偏偏侧头也看不见多少。
  没事,不能面对面也没事。
  戚棠想。
  她使小性子挥她虞洲在她身后,她就只能去拍她握缰绳的手背,啪的一声还挺清脆。
  没用大力道,像是女孩子之间黏黏糊糊的撒娇。
  虞洲明显怔了一下,连带着在心底萦绕的笑退的荡然无存像是猛然被什么撞了满怀,又听戚棠十分小气道:不许笑!你听到了没?
  虞洲应了。
  如她所愿她又有不满。
  戚棠非要挑刺,觉得她应得态度太随便,逼着人又好好讲了一遍:你跟我念呀,说你以后即使觉得再好笑也不笑。快点快点。
  小阁主实在太难哄。
  身后静了很久,戚棠略微捕捉到散于风里的浅淡笑意。
  虞洲说:好,不笑。
  多了两个字的回答。
  虽然不是复述,但是感觉复述了就不是虞洲了,戚棠才勉为其难觉得可以,放过了这个话题。
  在虞洲身边,安全感很足,戚棠在她怀里待着待着,最初的僵硬和古怪就像是一下消散于湖面的水纹,她如今还很适应,往虞洲肩上靠,脖子契合了她肩膀的弧度,仰头看天上的星星。
  听说,漤外夜空很好看,但是没人敢抬头看。
  戚棠后脑勺蹭蹭可以蹭到的位置,心想我总要让虞洲看上一眼的。
  路上夜风安静流淌,戚棠错觉温馨,温馨的有些毛骨悚然,被风一吹骤然觉得冷。
  她催了虞洲一声,片刻,马如脱缰。
  戚棠心底吱哇乱叫,又迫于是自己先开的口丢不起这个人,忍下了,拽着缰绳,像是要从虞洲手里抢走似的,被颠得不行,一耸一耸往人身上撞,后背蹭来蹭去。
  倒是虞洲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远远可见焰火绽于夜幕,火树银花,银色的灰唰啦啦似的溅开。
  戚棠漆黑的眼瞳随焰火而明亮,像是黑暗处忽然开了一朵花。
  花瓣斑斓绚丽。
  戚棠看着觉得很高兴多好看呐。
  虞洲真的懂她,操纵那匹看不起戚棠的马缓了下来,马踏逐渐成了清晰的哒哒声。
  戚棠抬头,又是那副全然依恋的模样缩在一个人怀里,戳戳老天:你看,焰火!
  她不需要指,虞洲也看得见。
  可戚棠太欢喜了,欢喜到必须指指点点满足分享欲。
  虞洲顺她苍白的指间,听她所言,却看见她指尖前的月亮。
  像是玉珏。
  虞洲道:嗯。
  只一字回应也很足够。
  戚棠在扶春见过焰火远远的、小小的、以大局观的角度来说,就只是浩渺夜空的一点点而已。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看。
  今天有人陪着,有焰火看。
  戚棠觉得挺好。
  她想,如果以后日日、年年,都有人陪在她身边,那就更好了。
  你说,对焰火许愿,有用吗?
  虞洲总诧异她的奇思妙想,不忍拂她。
  倒是戚棠自己反应过来了:傻话。
  她笑盈盈看着夜空,说自己在讲傻话。
  而另一处,归途摇晃的马车忽然被拍停,觉得夜风冷缩进车厢的人探了只手出来,掀开帘子拍了拍厢框,咚咚两声尽数被夜风与簌簌虫鸣眼眸,驱车的人却听得清楚。
  里面的人稳稳道道叫他:阿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