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什么啊,还是这么颐指气使。
  宋言湫挪动脚步,然后发现自己还真吃这一套。
  “……”
  段擢手里有个平板,等宋言湫走过去,他就把平板放到一旁,将人拉到自己腿上。
  昨天还在保持距离,今天就拉人坐大腿。
  这人挺能屈能伸的。
  宋言湫很满意。
  就是有点不习惯,不知道要怎么坐。
  一个大男生,要怎么坐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才算自在?宋言湫调整姿势,段擢却看了他一眼,随后他就感应到什么,倏地僵住。
  “坐好了?”段擢问。
  “嗯。”宋言湫不敢动了,“要说什么?”
  段擢重新拿起平板,宋言湫的视线立刻落在了那双漂亮的手上,刚洗过澡,手指又长又白,右手手背的疤痕依然刺眼,却有一种别样的残酷的美。
  想摸。
  宋言湫咽了口水,默不作声,可别把段擢惹毛了。
  “我前几天去m国,不是为了打表演赛。”
  段擢突然这样说道,宋言湫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去做什么?”
  “是我和孟叔叔商量过,想找找你妈妈当年接触过的、对她很熟悉的人。”段擢说,“结合你出生前后的时间,我们觉得最有可能知道你身世的就是她的两位助理。”
  宋言湫惊讶:“你们在帮我找人?”
  “对,想的是确定了再告诉你。不过很可惜,在m国的那位助理对这件事不知情,我什么有用信息也没找到。”段擢忙了这么久,讲得却简短,“现在就还剩下一位助理没有联系上,这是我们能找到的他最后的信息。”
  平板上出现了一个网页,是某乡村小学的募捐平台。
  宋如芳的这位助理曾在她身边工作两年,名叫向平,网页上写着支教教师,捐款联系人。
  段擢说:“网页是好几年前的了,十多年前向平在这里支教。现在那个地方旅游业发展得很好,学校重组已经不再需要募捐,我们打电话问过,他也不在那里教书了。消息断在这里,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去一趟。”
  “我想。”宋言湫立刻回答,“你说‘我们’,是想陪我去?”
  段擢抚摸他的脸,道:“本来是想我一个人去,现在还是一起去吧。”
  宋言湫点点头,想到段擢默默做的这些,心里软成一片:“最好能找到,但是找不到也没关系。”
  段擢了解他:“我明白,你只是想有个答案。”
  “没错。”宋言湫靠着段擢,觉得这样被抱着很安心,一点不觉得无助和孤独。
  “宋叔叔那里,孟叔叔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其实有心理准备。”段擢说,“我这次也和宋叔叔见了面,他很爱你,所以支持你的决定,还让我告诉你,无论以后怎么样,都不会改变你是他的儿子这个事实。”
  连最担心的问题,段擢都考虑到了。
  宋言湫忍不住抱着段擢的脖子,哽咽得说不出话。
  段擢问:“那下个月我们都空出行程,去一趟?”
  宋言湫点点头,沙哑道:“好。”
  段擢拍他的背,哄小孩一样,但宋言湫没有哭。他抬头,眼睛红红,因为坐在段擢身上,他俯视着段擢,吻了段擢的额头,眉心,还有鼻尖。
  段擢不动声色,不知道今天宋言湫又有什么花招。
  但做这些,是宋言湫身为一家之主,要对段擢立规矩。
  宋言湫表情严肃,下了死命令:“听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谁都不准说要出去住。”
  第53章
  不仅谁都不能再说要出去住, 晚上还要睡一个房间。
  两个人都忙完手边的事,段擢自然地开口:“不是说生物钟早到了,今晚睡哪间?”
  宋言湫微怔, 看来是没考虑这问题。
  不过, 主动找上门的是他,要“学习”的也是他,海口夸出去了,态度也得拿出来,他乖巧道:“你睡哪间我就睡哪间。”
  段擢选了宋言湫的窝:“睡你那间。”
  两个人一起睡的次数寥寥可数,这还是第二回在宋言湫的房间同床共枕。
  不对,宋言湫忽然想起,喝醉那一晚段擢有没有在这里睡?
  不想起这件事还好, 一回忆,那画面就铺天盖地而来, 宋言湫盖着被子,煎饼似的给自己翻面, 被段擢一把捞过去:“老实点。”
  宋言湫没吭声,脸贴着段擢的脖颈,身上哪里都烫,心在咚咚地跳。
  黑暗中, 段擢看穿一切:“又不对你做什么, 不用做心理斗争。”
  不料, 却听宋言湫小声问:“不是要教我吗?”
  段擢好半天没吭声,过了一阵, 才抓过宋言湫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勾着宋言湫的手指,沉声道:“真想学?”
  宋言湫:“真想。”
  先从低难度开始, 段擢发号施令:“今天手让你摸。”
  被窝里很暖和,宋言湫呼出热气:“真的吗,随便摸吗?”
  他确实很喜欢段擢的手,一触碰到,就迫不及待地缠了上去。指腹摸索着段擢手指的关节,指缘,磨蹭着,一寸寸划过段擢手背及手腕的疤。
  每一块皮肤都被他摸过,细细的,像是要正式了解它一样,他要完全体会这只手的触感。
  段擢鼻息粗重些许,想要把手拿走,嗓音喑哑:“够了。”
  宋言湫连忙用两手并用,将其紧紧抓住:“那不行,是你自己同意的,我要摸够本。”
  他一手捏着段擢手腕不撒开,另一手的手指握住段擢纤长食指,五指合拢的感觉不可比拟,让段擢呼吸又是一沉,这到底是学习还是调戏,这家伙知道吗。
  宋言湫自有理由:“第一次碰到你那天我就好喜欢你的手。以前不让看也不让摸,难道现在名正言顺,还要藏着掖着不让摸?”
  全天下他应该是最有资格摸段擢手的人。
  段擢早看出来他是个手控,能追着别人的手看那种。
  幸好这手长在自己身上,不然被追着摸的人搞不好就要换一个了。
  “阿姨说,你小时候会被那个人逼着擦地上的颜料。”宋言湫早想问这件事,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讨厌液体的触感,也不喜欢碰到什么物品?”
  段擢问:“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宋言湫:“你打挑战赛那次。那天我和阿姨,还有小轲一起看比赛了。我还在阿姨家里住了一晚,早上阿姨给我煮了尖椒米线。”
  “是。”段擢很少说自己的事,难得愿意开口,“他很喜欢用红色,但有时候叫我擦的,不一定是颜料。”
  宋言湫停住动作,因为他记起来,王雅之曾说那个人还会拎着女佣的头往墙上撞。
  好恐怖。
  段擢感觉到怀中人的迟疑,问:“怕不怕?”
  怕就不说了。
  宋言湫摇摇头:“我想了解你。”
  童年的阴影,段擢其实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他是往前看的人,唯一控制不了的是后遗症如影随形,他讨厌液体,讨厌体验触觉,但长此以往已习惯接受。
  原先他并不会随时都戴手套,直到手上做了第二次手术。
  “我收到很多次他从监狱寄来的信,都说想见我一面,我都没有同意,因为我不想在那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段擢道,“但是那一年圣诞节前,他寄来的信里夹了个东西。”
  宋言湫紧紧扣着段擢的手,和他十指相嵌:“是什么?”
  “一块圣诞姜饼人。”
  “饼干?”
  段擢“嗯”了一声,说出这件从未对任何人提过的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大约是三四岁那年的圣诞节,他曾经带着我和妈妈一起烤过姜饼人。那年他卖了好几幅画,是最正常的一年。我记得那天我们都很开心。”
  所以,当那个人在信里写满了懊恼与抱歉,说自己在监狱参加手工课,特地烤了这块小饼干的时候,段擢才破天荒地心软,去见了他一面。
  “我去了监狱,手上还打着石膏。”段擢轻笑了下,道,“他说后悔当时没能撞死我。”
  段擢再理性再强大,也不能避免地情绪失控了。有狱警在,他们没能爆发真正的肢体冲突,但是段擢的手撞击桌面造成了二次损伤,从此手上多了一条蜿蜒的疤。
  每次看见这条疤,都似乎在提醒他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久而久之,手套就摘不下来了。
  宋言湫吻他指尖,小声道:“我觉得一点也不愚蠢。你会失控,是因为你的心很善良,你愿意去相信一些美好的东西,这是很难能可贵的品质。”
  段擢喉结滚动:“是吗?”
  “当然是,而且你很有勇气。”宋言湫道,“有句话说,真正的英雄主义,是在看穿事物丑恶本质的时候还能保持去相信、去前进的勇气。所以,你值得拥有更美好的,而那个人,只配孤独地腐烂。”
  段擢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怎么,你还真的学过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