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还拍胸脯:“保证说到做到。”
  段擢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样的意外状况,看起来整个人有点凝固了。
  擦吧,手套得摘掉,这里也没有替换的。
  不擦吧,他又确实无法忍受这脏污染指哪怕多一分钟。
  段擢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看向宋言湫:“你帮我。”
  知道他是不想再弄脏干净的左手,宋言湫很理解。好在宋言湫没洁癖到那种程度,弄脏了擦干净就是,不过他更在意段擢的感受:“你确定?”
  “嗯。”段擢应了一声,心如死灰似的抬起手,“擦吧。”
  段擢这样的状态,搞得宋言湫都有些紧张了,上前一步,手指捏住那手套的边缘,把它慢慢往下推。
  他确认:“我要摘你手套了?”
  段擢:“好。”
  那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只是手套,却像是在剥开贴身衣物一样,令人心跳加快,仿佛即将窥见的不是手指,而是不能示人的隐私。
  宋言湫简直专注得忘记周遭。
  手套腕口较长,覆及手腕以下,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布料剥离,白皙的皮肤逐渐露出。
  段擢的秘密终于暴露出来。
  一道约七八厘米的粉褐色缝合疤痕,狰狞地出现了,从段擢的右手腕骨开始,延至手背。
  而在那手背上,还有另一道疤,似遗留的烫伤,和缝合疤一起盘旋在这只右手上,将它完全破坏了。
  没想过手套下会是这样的情景,宋言湫大为震撼,完全僵住:“……”
  怎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那年冬天在葬礼上遇见段擢,对方解下领带的是多么具有美感的一双手。
  让他三年来都印象深刻。
  “怎么?丑到你的话,也不至于哭吧。”只听段擢的声音忽然响起,“不是说好多年没哭过了?”
  宋言湫猛然抬头,这才察觉自己居然已经眼眶湿润,心很痛,以至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调整了颤抖的喉咙,他把那手套先扔在一边,说:“谁哭了,我就是、就是感觉很惋惜。”
  段擢的语气还挺轻松的:“伤又没在你的手上,有什么好惋惜。”
  宋言湫抬头,正好和段擢深邃的眼眸对上。
  段擢看起来没什么,但他能体会段擢的心情,换了是自己,每天洗手时都看到这样的疤痕,肯定不会不难受。
  是因为这样,段擢才不愿意摘下手套,要把疤痕遮起来吗?
  强撑着把那股子酸楚压下去,宋言湫解释:“我这是惜才!惜才你懂吗?这可是冠军之手,正常人看见了,都会觉得惋惜的!”
  “不是还能用左手打么。”段擢说,“不用惋惜。”
  “……嗯,你说得对,左手也能打。”宋言湫抽出湿纸巾,帮他把手指上的油污擦掉,“只是我以前以为是你太矫情,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伤,受到的冲击有点大。”
  段擢轻飘飘道:“是二次手术留下的,我是疤痕体质。”
  宋言湫动作放得更轻:“二次手术?”
  “嗯。”段擢没有多说,忽然睫毛轻颤,有点难以忍受地把手抽开了,“可以了。”
  宋言湫:“?”
  还没擦干净。
  段擢已经别开了脸,神色不太自然:“谢谢,我还是自己来吧。”
  又敏感到了是吗!
  宋言湫把眼泪都憋了回去。
  又不是在脱衣服,怎么表现得就像被轻薄了一样。他有些无语。
  不过,想起段擢提到过这伤是怎么来的,宋言湫又觉得有点受不了了,借着收拾垃圾和放回湿巾纸的由头,到一边去平复情绪。
  宋言湫确实很容易和别人共情。
  人和人之间的亲情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宋成对待他,那可是天上的月亮都恨不得替他摘,可这世上是真的有段擢说的那种天生坏种,伤害子女,根本不配为人父。
  但是段擢又做错了什么?
  宋言湫身为旁观者都觉得不公平,而段擢必须接受,与这命运和解。
  道路救援迟迟不见影子,天边最后的晚霞散去,他们两个人坐在车上,迎来了静谧的蓝调时刻。
  无人的旷野,偶尔有车经过的公路,罢工的老爷车……宋言湫没想到早上出发前一语成谶,他们还真的把这一天过成了电影情节。
  “还在惜我这个才?”安静中,段擢先开口,“来聊会儿天。”
  宋言湫正发呆,抽回思绪:“没有,我已经好了。你外卡申请得怎么样?”
  段擢道:“应该没什么问题,比赛之前能批下来。”
  “挑战赛是可以不用外卡的吧?而且也不积分。”宋言湫说,“主要是一些更正式的比赛才需要外卡。”
  段擢很意外:“你怎么知道?”
  宋言湫:“我上网查的。”
  没想到他还会上网查询这种专业知识,看来虽然是没有用心记过问卷资料,但确实有在关心他的职业生涯。
  段擢感到心中熨帖。
  宋言湫原以为他只是打算参加一场赛事,问道:“那你是想打完这一场,继续打比赛吗?这算是正式复出了?”
  “先试水,顺利的话会用外卡参加11月底的锦标赛。”段擢说,“如果能在锦标赛拿到理想的名次,就能获得正式卡,那就算正式复出了。”
  宋言湫点点头:“难怪每天你训练安排得那么满。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还好,我现在的目标是先打进挑战赛的决赛。”段擢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想要先证明自己。”
  宋言湫想起段擢说的单恋:“……哦,对。”
  段擢显然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为了那个他喜欢的人。
  宋言湫真的太好奇了,忍不住问道:“段擢,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
  段擢吝啬透露,还要卖关子:“到时候会让你知道的,现在我就先不说了。”
  宋言湫想知道多一点信息:“他也在m国吗?”
  段擢:“嗯。”
  那多半是个老外了,宋言湫分析,说不定也是个打斯诺克的,所以才对段擢的工作这么看重。不对,也有可能是打九球的,上次段擢说过请教过朋友,对方还是冠军。
  宋言湫说:“你眼光高,我猜他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人。”
  段擢毫不谦虚:“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会想追他。”
  说不清为什么,宋言湫感觉又羡慕,又有点酸了,往段擢的右手看:“那你给他看过你的伤了吗?”
  段擢颔首:“看过。”
  宋言湫就说不出话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有点不得劲,但是明明那天段擢扔下这个“炸弹”的时候,他还没这感觉。
  可能是段擢这个人太高傲,太装,他们才刚刚有比较和睦的关系,有了一些比较特别的经历,就冒出一个更加了解段擢的人,让他感觉不够特殊了。要知道宋言湫的经历算是坎坷的,但对方面都不用露,就能让眼高于顶的段擢巴巴地追。
  宋言湫以前觉得林织羽就有这个毛病,对朋友有独占欲,自己还不以为然,到处广交友,气得林织羽总是阴阳怪气。
  现在他有点体会到林织羽的心情了。
  “宋言湫。”段擢偏还要询问他的意见,“如果我打进决赛,就表白试试怎么样?”
  宋言湫调整好心态:“很好啊,我百分百支持你。”
  拉倒吧。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支持最多只有百分之八十。另外百分之二十,是他自私地在为他们的婚姻关系考虑。
  没错。
  如果段擢表白成功,他们的协议就要终止,肯定得发离婚官宣。
  这才过去几个月?
  公关部的人会不会画小人诅咒他们,孟叔叔知道了,会不会发疯。
  这些都开始让宋言湫难受了。
  第34章
  老爷车拖去了修理厂, 两人披星戴月地回城,终于把这天的探访画上句号。段擢跟宋言湫商量过,也提前和marcus打过招呼, 约好了晚上见面。
  等他们来到了marcus的别墅里, 那帮整天在俱乐部待着的训练狂魔也正打算回家。
  别墅空荡荡,两个帮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架起了烧烤架,摆上水果点心以及琳琅满目的各类酒水,看起来十分隆重。
  “老外喜欢搞这些形式,其实没几个人。”段擢对宋言湫说,“你不要紧张,平时也经常有派对。”
  “好。”宋言湫不是很紧张,也知道段擢是在安慰他, 但的确有点受宠若惊了。
  幸好这回不比上次去段擢母亲家,宋言湫牢记礼节, 来的路上特地叫段擢带他去买了一瓶红酒——听说marcus喜欢,这是投其所好。
  帮佣们都认得段擢, 他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间,就像半个主人。
  一进门,段擢就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宋言湫觉得待在下面傻傻的, 便也跟着段擢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