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咩——
  白色羊羔受了惊,惊慌失措逃入草地。
  与此同时,温伯瑜整个人往前猛地一撞,磕醒了。
  温伯瑜捂着额头,迷迷糊糊问邬翀:“到哪里了?”
  “刚刚忽然冲过来一头羊,你脑袋怎么样?”邬翀倾身过来查看。
  “没事。”温伯瑜仰头看了看天。“要下雨了。”
  邬翀开启制热模式,“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你找一下这几天住的酒店。”
  “好。”
  雨来的远比想象中要快。
  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小雨点,伴随一道撕裂天地的白紫色闪电。
  轰隆——
  噼里啪啦,盆泼一般,视距迅速缩短到车前一米。
  邬翀打开双闪,缓慢降下速度,将车子停在路边。
  “天气预报说这雨要下到明天。”
  “等雨小些了我们立马走。”邬翀从车后座勾过外套穿上,目光在温伯瑜脸上停留了几秒,“你脸怎么这么红。”
  温伯瑜胡乱回答:“大概是热的。”
  “不是,外面下这么大雨,车里开了空调我都觉得冷要穿衣服,你。”邬翀嘴角向后扯了扯,“总不可能是我虚吧?”
  温伯瑜举起腿上那团布,“需不需要再加床保温毯。”
  “谢谢啊,我还真不用。”邬翀提议说:“雨这么大,今天你师母肯定是来不了了,着不着急?急的话我们等下可以先去她家。”
  “师母说她明天再来找我们。”
  邬翀点点头,偷偷瞄了温伯瑜一眼,被发现后,立马张开两臂佯装伸懒腰。
  “你想说什么。”
  “咳!那个……盒子里那面青铜镜是你的吗?”邬翀眼睛里带着满满的期待,“你看我这一路当牛做马还时不时兼当保姆,这点知情权我应该还是配有的吧?”
  温伯瑜沉默了,不一会儿,解释道:“是我导师的。确切的说,它的所有者是导师和师母两个人。”
  “你不是说他们一年前离婚了吗?所以镜子是你替你导师送?”
  邬翀摊手表示不解,耸了耸肩,“它不过就是一面镜子,能代表什么?而且还不是你导师亲自来,由你一个学生代劳,这算什么事?一点诚意都没有。”
  雨越下越大,人坐在车里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被唰唰的银白色遮蔽视野。
  温伯瑜低下头,轻轻笑了笑,以邬翀从未听过的柔音娓娓道来。
  “这面青铜镜对他们夫妻来说有特殊意义。导师和师母学生时代相恋。青铜镜是导师第一次跟随团队考古时挖到的,后来导师申请了它的保管研究权。花了两年时间清理干净,毕业当天用它向师母求了婚。”
  邬翀想了想,依然无法理解一面镜子能有多大重量,又问:“你师母知道你为什么找她吗?”
  “要是被师母知道我的真实目的,估计昨天她就跟着团队坐车走了。”
  邬翀目光落在了檀木盒上。
  “想看?”
  邬翀点点头,两手接过盒子的一刹那,差点没端稳给人摔了。谁能想到,一面镜子、一方木盒加起来居然差不多有两斤重。
  邬翀小心翼翼打开盖子,“可以拿出来看看吗?”
  温伯瑜笑了,“当然可以。”
  邬翀手在裤子上磨了磨,取出铜镜,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翻来覆去却没找到镜面,只注意到中间那道明显的裂缝。
  “怎么有两道金纹,这算什么?破镜重圆?”
  温伯瑜点头,引导他看背面的铭文,“这几个字写的是‘长相思,毋相忘’。”
  “你导师怎么不自个来?”
  邬翀收好镜子递还给温伯瑜,补充道:“而且,都离一年了还能有感情吗?”
  温伯瑜轻轻叹了口气,“镜子是老师亲自摔碎的,在师母原谅他之前,他不好意思来找她。这面用金缮复原的青铜镜,算是老师的道歉信。”
  邬翀恍然大悟,“难怪要你送,本来就没诚意,邮过来就更显得敷衍。”话锋一转,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之前这么急,八成不是因为镜子。你想赶在那个人去世之前见他一面,我没猜错吧?”
  “你很聪明。”
  “非亲非故的,你图什么啊!”
  邬翀蹙眉,昨日未散尽的怒气此刻又涌了上来,幽怨地瞪着温伯瑜,“还费尽心思编个这么悲惨的故事来骗我。我搞不懂这究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温伯瑜摇头,“邬翀,你或许永远无法理解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尽管素未谋面,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描述这种感觉。我……”
  车厢陷入沉默。
  良久,温伯瑜转头看向窗外,“雨小了,走吧。”
  邬翀滚烫的心再次冷了下来。
  又是这样,温伯瑜这个人,总是把自己封闭在没有窗的屋子里,你费尽心思,努力把门敲得震天响,可他只是开了一条门缝,看你一眼之后,便又把门合上了。
  天气逐渐转阴,但路面积水严重,邬翀不敢开太快。
  路程还剩最后五公里时,乌云去而复返,哗啦啦地铺天盖地。
  “雨太大了看不清路,你看看附近有没有酒店,先就近找一家。”
  温伯瑜:“五百米外有一家。但。”
  身后响起急促的喇叭声,邬翀瞥一眼后视镜。
  “还有房间没?”
  “嗯。”
  邬翀语气稍稍有些冲:“就那家,你改一下导航。”
  三分钟后,越野车在来福酒店门口停下。
  邬翀解开车门锁,“这里没有停车场,你先进去,等我停好车来找你。”
  “好。”
  临下车时温伯瑜回过头,“你开下后备箱,我的皮箱里有伞。”
  “不用给我拿,你把你自己的行李提下去就行,我的东西淋点雨没关系。”
  温伯瑜很快钻下车。
  邬翀等了半天没看见人进酒店,刚想下车看看,就透过后视镜看见车后飙出来了几个药瓶。
  邬翀几乎是即刻推开门冲了过去。
  雨一点没有停。
  温伯瑜蹲在地上慌忙捡东西,全身衣服淋了个透,鞋上、裤子上、后背全是脏泥,皮箱完全敞开在天空下,十数罐撕掉标签的大大小小的白色药瓶散在水里。
  邬翀迅速捞起水里的衣服,合上皮箱小跑进酒店,而后立马折返回来,“雨太大了!你先进去,我来!”蹲在地上,伸手准备探向药瓶。
  “别动!”
  温伯瑜喝住他,瘦薄的身躯半跪着,雨水顺着头发滴在水泊中。
  “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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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哄人
  邬翀愣在原地,看着温伯瑜把药瓶从他手下拿走。
  前台拿来塑料袋,温伯瑜把药瓶一股脑倒进去,窸窸窣窣提在手上满满一大袋,光一眼就让人觉得袋子的主人铁定危在旦夕。
  “两位可以先订房间,车我们会帮忙停好。”
  闻言,邬翀稍微回神,“还有空房吗?”
  前台露出礼貌的微笑,“就剩最后一间情侣大床房。”
  温伯瑜毫不迟疑:“可以。”
  招待把他们送到房间。
  温伯瑜缓步走进,在地板上留下滴答水迹。
  他拎起皮箱,把药粗暴地塞进箱子里,啪!皮箱内东西乱作一团,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合上,那包药就像卡在皮箱中的强力弹簧,对温伯瑜的每一次试图掩藏都毫不留情做出反击。
  房间里充斥着塑料袋受压时的嗦嗦声。
  温伯瑜固执地一次次合上皮箱,那双永远平静的眸子渐渐燃起怒火,攥紧的拳头不住颤抖,水珠顺着脸颊流下,啪嗒滴在箱子上。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轻松将箱子摁了下去。眼前瞬间变暗,一条浴巾盖在温伯瑜头上,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狼狈。
  “身上都湿透了,快去洗个澡。”
  温伯瑜抬手抓住浴巾,腿脚发软瘫在沙发上,脸藏在黑暗里,极力忍着,让自己不发出呜咽。
  邬翀仿佛看不见温伯瑜一般,自顾自地说:“皮箱浸了水,里面的衣服全湿了。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穿我的。”
  “这些衣服你穿可能有点大,衬衫怎么样?裤子的话,我把我的睡裤给你。”
  “行李箱里的衣服我都没穿过,如果看不上我挑的,喜欢哪件自己拿。”
  温伯瑜静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
  邬翀站起来说:“车应该已经停好了,我去把车钥匙拿回来。”
  吱——
  房门悄悄打开后,又重重关上了。
  邬翀走到电梯时,酒店工作人员恰好把车钥匙送了上来。
  只不过他没有立马回去,而是直接坐电梯到楼下的自助餐厅,端着餐盘夹了一堆温伯瑜可能喜欢的食物,加热后亲自送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