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怎么送?”
  “这个嘛……”a大师假意递还钱夹,韩琛直接将现钞抽出来塞进她口袋。她清清嗓子,“你身上是不是有亡者的东西?”
  那张照片。
  韩琛双手合十,“是要烧掉吗?”
  “不能烧!”a大师跳起来,简直想拿旗子敲烂这颗朽木脑袋,开什么玩笑,要是这货烧了照片顾轻舟还不吃了她。“要归还!不仅要归还,还要求得受害者的原谅!你沐浴更衣焚香后找人诚恳道歉,物归原主,日后不可再犯。”
  韩琛心惊胆战地看看肩头,“那今晚我怎么办?”
  a大师也看,沉吟片刻后说道:“今晚万万不能睡觉,梦中人的阳气虚弱,容易被鬼夺去神志乃至性命。”
  “不是说这只不算恶鬼吗?”
  “取你性命不算作恶,你欺人太甚啊!”a大师还是没忍住用旗卷敲了他的头,“别睡啊,我再教你两句咒语,你反复诵读。”
  韩琛洗耳恭听:“什么?”
  “第一句,般若波罗蜜多。”
  “般若波罗蜜多……记住了,第二句呢?”
  “好汉饶命。”
  韩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你严肃点。”a大师面露不满,“第一句是让你忏悔,不过我看这个鬼的穿着是现代人,如有异动,保命还是第二句好使啊!”
  “好,好好好。”韩琛被吓得丢了三魂四魄,不疑有他,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话走开了。
  他走远后,a大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佛祖原谅我,我胡说的。”
  “求佛祖你画十字有什么用。”顾轻舟从附近一条巷子里闪身出来,“想让耶稣给你调解调解?”
  跟在他身后的褚韬竖起大拇指,“演技太好了,你好好学习神学知识吧,一定大有前途。”
  “褚工你也不赖啊,装得像真看不见我似的,那孙子本来还怀疑我耍他,你一出来,唯物主义世界观彻底崩塌了。”
  “过奖过奖,当时那么黑,看你今天的脸我还真有点害怕,差点叫出来。”
  三人商业互吹一番,褚韬先打车离开,顾轻舟朝着a大师伸出手,“拿来吧a总。”
  “什么?”a大师装傻,顾轻舟眯着眼睛看她,一双眼睛里精光毕现,a大师垂头丧气地交出从韩琛手里打劫来的不义之财,“一天就开了这一单。”
  顾轻舟数出十张百元大钞,又把剩下的还给了她。
  “啊?”
  “退款。”顾轻舟胡乱卷了卷塞进口袋,“你那法事不灵,还好意思收我钱。”
  a大师试探道:“那剩下的……”
  “片酬,算你劳动所得。”顾轻舟摆摆手,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保不保得住就看你自己了。”
  金鱼巷的夜晚永远静悄悄,顾轻舟带着一脸裂纹和血迹回来,在车上险些吓得司机心脏病发,他抹掉了一点解释是万圣节妆容,司机抚摸着胸口叫他别擦了,还不如刚才呢,他只好顶着妆到家再卸。
  他打开客厅灯,温执意抬起头来,他坐在地板上,有茶几挡着,顾轻舟一开始没看到他,现下温执意正对上他鬼气森森的脸。
  第50章 托梦
  笔记本电脑合着,搁在他腿上,温执意应该是回来拿电脑,发现他不在,就在沙发这里工作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顾轻舟,顾轻舟像对司机那样,伸手抹花脸上的水泥色眼影,“是我,你别害怕,是画上去的。”
  他还在想万圣节的托词对温执意奏不奏效,但温执意显然比司机冷静,比韩琛聪明,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也比那两个人都坚定,只是看着顾轻舟,他就明白了一切。
  “你去能研所了。”
  顾轻舟老实承认,温执意单手撑在膝盖上,手背抵着左边下颌,就那样微微侧着一点脸看他:“为什么?”
  明知故问,顾轻舟还是在那样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坐到温执意旁边,叹了口气,“因为你前男友给我托梦了,说有人欺负你,叫我替你撑腰。”
  温执意喔了一声,小腿碰倒了搁在地板上的酒瓶,里面还有一点酒液,是顾川带来庆祝同居的那种,地板变成一大块青提冰茉莉味道的浮冰,他们安静地对坐,共同漂浮在夜晚之上。
  “顾轻舟……”
  温执意突然叫他的名字,顾轻舟心里一惊,温执意很快抽出一张湿巾,替他将脸上的沟沟壑壑一一擦干净,摸过他的眉毛,眼睛,颧骨,鼻子,嘴唇。
  “顾小船……顾川……”
  食指停在顾轻舟的唇角,嘴唇变成琴键,被弹了就发出乐音,“谁能让你开心,我就是谁。”
  温执意狡黠地笑,“蒋……”
  他只说了个姓,刚才还含情脉脉的人就暴躁地打断:“他不行!”
  温执意就又笑得很夸张,倒在他身上。湿巾卸不干净化妆品,顾轻舟的脸灰灰红红,像从煤灰里捞出来的一块碳,然而温执意对着这张脸,很认真地问:“要接吻吗?”
  顾轻舟摸了把湿湿黏黏的脸,“我更想去洗脸。”
  温执意仰面躺在他膝上,转头时发丝扫过他腿面,是比西裤的聚酯纤维更柔软的织物,水晶吊灯在他眼睛里变成分散的细小光点,眼睛眨一下就跟着闪烁一下。
  他没起来,“那我要去刷牙吗。”
  顾轻舟冷哼,“这次不会又是分手冷静期吧。”
  温执意闭上眼睛装死,顾轻舟拽着他胳膊把人拉到肩膀上,作出一个标准的拥抱姿势。温执意的手滑到他腰间,去玩他破破烂烂的衬衣,手指伸进破洞里,勾着丝线向外拉。顾轻舟轻轻拍着他的背,嘴上凶巴巴:
  “就安慰安慰你,不献身,别得寸进尺啊。”
  皮肤上传来一阵痒意,有一根棉线被扯断了,线头落进衣服里。罪魁祸首无辜地举起手来,顺势攀上他脖颈,把脸埋进他颈窝,颈动脉一下下鼓着,温执意的耳朵变成一只海螺,只装着他心跳的频率。
  腰带扣动了动,每个字都敲在锁骨上,“还你一次。”
  “不要你还。”加班做鬼,顾轻舟昏昏欲睡,“要你欠我。”
  “你确定?”
  “反正明天起来又要忘了。”
  倒地的酒瓶正面对着他们,酒精含量5.5%,用作酒后乱性的道具实在勉强。顾轻舟堪堪掀开眼皮,斜睨他:“架不住有些人爱耍赖,上次也是装醉吧。”
  温执意示弱:“我把行李拿回来了。”
  抱着他的人没反应,呼吸均匀,就这么睡着了。温执意睡不着,打开电脑继续写他的说明材料,被举报向他行贿的供应商生怕断掉和能研所的合作,十分配合,这部分自证差不多整理完了,至于生活作风,文档光标停在空白的第一行,慢吞吞后移几个字符又回到原点。
  他打开手机,此刻最最让他心神不宁的东西躺在里面,和蒋一阔的聊天被他设成了消息免打扰,最新消息是一张图片,下午发来的,聊天框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那个他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终于来临,但他却没有勇气打开,一直以来他想要的答案只有一个,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出现一个小小的声音,如果不是呢?那他能够转身就走吗?
  捏着手机愣了会儿神,温执意移回电脑前,写下他对感情问题的解释,很短,就一句话——
  “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能研所。
  韩琛顶着两只乌眼青,惴惴不安地迈进公司大门,上楼梯时还在害怕昨晚那个男鬼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口袋里,从温执意办公上偷走的照片成了枚定时炸弹,滴滴答答的倒计时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想要晚上去温执意家道歉,但他记得温执意没有在单位登记具体的家庭地址,只写到了远郊的一条巷口,下班再过去那种偏远的地方,天就全黑了,会遇上什么都说不定。
  他还在盘算要不要请假,远远见一堆人围在宣传栏前,褚韬和他们部门几个同事都在。
  “早啊,有什么大新闻?”
  其他人见到他,立刻从走廊里散开,褚韬饱含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快去看看吧,别自己家房子塌了还不知道。”
  宣传栏就像那天温执意的新办公室一样,贴满了a4纸,韩琛过去两年发表的几篇论文报告被打印出来,段里行间都打上了红框,但这次批注部分的文字可不是一句简单的恭喜,页面右侧密密麻麻,详尽列出了数据造假和抄袭的证据。每一张都是一个落下来的耳光,响亮地传遍整个办公室。
  “有妈生没妈养的东西!”
  韩琛气急败坏地撕下那些纸,冲到温执意办公室,温执意端坐在电脑椅上,像是在等他。他一把将那些撕坏的纸拍在桌上,“姓温的!”
  温执意气定神闲,“怎么了,师哥?”
  “你还有脸叫我师哥?这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温执意当真拿起那叠纸看了看,韩琛感觉他头顶有两只犄角正长出来,“突然不用上班,太悠闲了,就想在家学习一下师哥的论文,找到一些错误,就顺便帮师哥标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