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捏着那本无关紧要的笔记本,他从书房经过卧室,望向楼梯,踟蹰着是去房间里睡觉还是再回酒店去。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一把新换的门锁上,和顾川吵完架,他赌气找出了放在家里落灰的的电子锁,换掉放着顾轻舟和家人遗像的房间门锁。
  那天他没来得及仔细看,顾川确实把房间打扫得很彻底,房间里没了灰尘的气味,每一尊神像都被仔细擦拭干净,小爱神被摔断的翅膀用透明胶水粘了起来,顾川还在那个格口放了两朵百合花,他捻起来,焦边的花瓣蔫哒哒一片片脱落。
  那只风筝被摆在窗台上,两条长长的尾巴沿着墙壁垂下,有风的时候就飘起来,月光下看不出它褪了色,脱出表面灰尘后又变得生动起来。
  温执意来到顾川卧室门口,他睡觉还是不关门。一片漆黑里他守着门独自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周围太安静了,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
  他慢慢走近,终于看清楚,床上没有人。温执意打开灯,床垫裸露在外面,卧室里属于顾川的东西全都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更~
  第44章 吃锅望盆
  温执意关掉灯,自己躺在没有铺床单的床上。酒意现在才涌上来,热腾腾烧着心口,蒸着眼眶。装着顾川和顾晚山头发的袋子还在他身上,他庆幸自己没有真的送去检测。
  顾轻舟已经死了,他对自己说。事情发生后,有不止一个人用不止一种方式提醒他,或者说帮助他接受这一点。
  航空公司派来安抚家属的项先生不厌其烦地对他重复:“温先生,对于发生的一切我很抱歉,但我们真的无法满足您的需求,逝者已逝,请您节哀。”
  “我要进去。”他冲破警戒线,亲自去看,里面什么也没有,他要往更深,更深的地方去,兰姐跨过软趴趴耷拉在地上的黄丝带拉住他,“小温,他们去了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两鬓斑白的卢老师气喘吁吁把他从办公室拖进一间实验室,里面正在做冲击波与爆压测试,透过一层防爆玻璃,可以看到地面出现了大量凹坑,熔化的金属喷溅开来:“热力学你很了解,你应该知道当时会发生什么。”
  还有前几天,顾轻舟的房间里,李雨微和他并肩坐在床头,“我们都该走出来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想起顾轻舟。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口角里,只有一次顾轻舟扭头走了,因为他冲动说了分手。被摔上的门板像直接砸在他脑袋上,他懵懵的,维持着说最后一句话时扭着脖子的姿势,等到斜方肌酸得发疼,他终于意识到,哦,顾轻舟走了。
  他给顾轻舟打电话,没有人接,他就一遍一遍打,那时候他还是觉得提分手以前的部分自己没错,接通了恐怕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分手两个字就像根引线,一旦点燃了周围就漫开灰烟,等待的过程里被留下的人要一直忐忑地去想另一头到底是炸弹还是礼花,所以他必须立刻和顾轻舟确认,我们就算分开了吗?
  听筒里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像末日广播,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爆发了,也许不是炸弹,是太阳耀斑,或者脱离了轨道的某一颗彗星。温执意像所有的地球人一样感到恐慌,聪明的大脑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几近短路。他捏着手机,没有再摁下回拨键,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顾轻舟的手机静静躺在沙发的另一边——屋子里有两道铃声,他刚刚竟然一直没有察觉。
  没带手机,顾轻舟就走不远,也许在附近的公园,也许就在小区楼下。温执意冷静下来,拔出花瓶里的玫瑰又塞回去,算了,拿他买的花送给他太傻,附近找地方买一束好了。他打定主意,出门前不忘捎上客厅的垃圾。
  一开门,六尺大汉拔地而起,顾轻舟在门口蹲得腿都麻了,总算等着点动静,“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话说一半,他看着温执意手里的塑料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温执意,你该不会没打算去追我,只是想下楼扔个垃圾吧!”
  温执意没有回答,平静地回到房子里,把垃圾放回垃圾桶里。顾轻舟愣在门口,摸不准他什么意思,紧接着被拽进门去,鞋尖磕了一下门槛。又一次折回来的温执意将他搡在墙上,来势汹汹地吻他。
  等他能顺畅地喘口气儿,扣子已经被解了一半了。刚才半推半就没少在人身上揩油的顾轻舟立刻化身正人君子,指指大敞的家门,“注意点影响啊温甜心,门开着呢,我差点被人看光了。”
  他去沙发上喝了口水,温执意关上门,回来跨过他膝盖,坐在他大腿上。顾轻舟挠他腰窝,“就打算这么蒙混过关?”
  温执意低下头,一缕头发扫过他睫毛,发梢柔软,带着皂香,他小声问:“不行吗?”
  “当然不行。”顾轻舟手都伸进他衣服里了,嘴上还是义正言辞,“这可是原则问题。”他沿着蝴蝶骨摸过温执意后背的皮肤,轻轻把他向下压,“来,跟我说:我错了,我不想和你分手,原谅我吧老公。”
  “原谅我。”温执意跟着他重复,顺着他的力道向下,没了空间安放的双手去搂住他的颈,鼻子软绵绵地叠在他鼻子上,“我很爱你。”
  “我知道,我会爱你更多。”顾轻舟翻过身,天旋地转,他的手伸向更过分的地方,“现在叫声老公听听?”
  今晚酒喝得太多了,温执意翻了个身,威士忌的气味不停从胃里返上来,终于倒灌进眼睛里,顾轻舟的脸在水雾里变得模糊,他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嗡嗡,门外有震动的声音,是谁落在沙发上的手机吗?不,那声音太大了,温执意没有动,懒懒地躺在那里,就当是幻觉。
  灯开了,他闭上眼,“想要什么就拿走,不要出声。”
  “这么大方。”顾轻舟拎着他那把油锯站在门口,关上锯子又关掉灯,他走过去嗅了嗅床上的人,“这是喝了多少。”
  温执意依旧躺着,只是头歪到肩膀上,用浸了酒的黑眼珠盯着他。顾轻舟弯下腰,把脸凑到他眼前,“你怎么躺在这里,冷不冷?”
  听了a大师的建议,他下班回来就把寝具都拿到了朝北的房间,睡到一半被冻醒,顿时心生悲凉——自己可能是这些天来唯一一个被此江湖骗子耍得团团转的大傻子。突然听见家里有动静,他就起来看看,没想到温执意回来了。
  玄学确实是有点玄。
  顾轻舟打算把温执意抱上楼,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不行,温执意清醒以后肯定要和他急,还是去给他拿床被子吧。打定主意,他背过身,手被人拉住了。
  温执意攥着他手腕,五指冰凉,手心却是烫的,手指从腕骨滑到虎口,转而穿进顾轻舟五指间,一一交扣,就这么锁着往回一拉——
  扑通,顾轻舟像只被水草缠住的大青蛙,跪倒在地上。喝醉的温执意看起来人畜无害,手劲属实不小。顾轻舟膝盖磕到地板,侧腰撞到木头,疼得龇牙咧嘴,始作俑者无辜地偏过脑袋,枕在连着他的那只胳膊上,问:“你为什么不上来?”
  “行,我这就来陪你。”顾轻舟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对准温执意抓着他不放的手,“我得保留证据,你先动手的啊。”
  镜头挪到温执意脸上,“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温执意发出一声疑惑的“嗯?”,顾轻舟只好换个问法:“温执意先生,请问你是自愿让我躺到你旁边,并愿意为此后发生的事情承担后果,保证酒醒以后不翻脸吗?”
  “请回答是或者不是……哎哟!”
  他还举着手机在等,温执意先不耐烦,支起上身,突然用另一只手掰住他肩膀,用力将他扯到了自己身上。顾轻舟的手机飞到床头,但仍在履行取证的重要使命,摄像头翻转过来,正对着顾轻舟的脸。
  “我可什么都没干。”顾轻舟举起双手,“暂时什么也没干。”
  像是不满他总对着空气说话,温执意挥手将手机扫到了床头缝隙里。
  “屏幕!屏幕不能碎,要换很贵!”顾轻舟要去捞,温执意压着他手臂阻止,摁累了手就垂下去,很方便地抱住了他。
  “到底喝了多少啊。”顾轻舟认命地放弃手机,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想吐吗?要不要喝水?”
  温执意把脸埋在他胸口,摇了摇头,毛茸茸的发顶在他下巴上打了个圈,很痒,顾轻舟艰难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被子,擦擦睡觉。”
  “不要。”温执意又贴过来,把他抱得更紧,很固执地说:“什么也不要。”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嘴里不断重复着耐心尊重耐心尊重以克制自己的邪念,未果,三百六十个a大师环绕念经也敌不过温执意大腿在他身下蹭。
  察觉到他的变化,把他当成鸵鸟窝的温执意终于抬起头,顾轻舟认为他还是有必要辩解一下:“不是我意志不坚定,你这么动来动去是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