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裴青寂的唇角轻轻一弯,却没有出声,只是微调喷头的角度,让雾状的纳米颗粒沿着那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缓缓推进。超声的低鸣与监测仪细微的滴答声交织成一种近乎安抚人心的节奏,在这片沉默的古老洞窟里回荡。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他们一边守护着千年前的色彩,一边在这无声的协作中,悄然编织着属于此刻的信任与温度——一如这片岩壁,在无数次风蚀与岁月更迭之后,依旧静静守望着自己的光。
  就在这片沉静的光影中,超声仪的嗡鸣渐渐收敛,只剩下洞窟深处若有若无的回声。
  林序南看着他,眉头不自觉地轻轻一蹙,脚步向前靠近两步,抬手揉了揉裴青寂的肩膀。
  “你的伤还没好,就让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忙了三天。”
  他的手指隔着外套轻轻按压,动作克制而温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真切关怀,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一点点传到肌肉里,带来一阵微弱却确实的暖意。
  裴青寂被揉得肩头微微一松,笑意像夜色里柔润的月光,轻轻晕开,眉眼间却藏着掩不住的疲惫亮光。
  “把东西放回实验室,回去好好休息。”
  他说话时声音低缓而温润,在静夜里轻轻回荡。
  话音未落,他从胸口的收纳袋里抽出那张实验室的门禁卡,动作一如往常般干净利落。
  卡片在指尖一转,银灰色的边缘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光泽。
  他抬手刷向门锁,轻轻一声“滴——”
  随之而来的,却是突兀的红灯一闪。
  门锁纹丝不动。
  裴青寂的动作顿住,像是被夜风轻轻压住,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他抬眼看向那颗闪烁着冷光的红色提示灯,眉峰轻轻皱起,眼底的沉静漾起一丝疑惑。
  “怎么了?”
  林序南也走到门旁,声音透过面罩微微低闷,他的目光在裴青寂与门锁之间来回打量,隐约带着一抹不安。
  裴青寂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略一偏身,将卡片换了个角度,重新贴近感应区。
  又是一声清脆的“滴——”
  第84章 微尘入画(十三)
  “门禁卡失效了。”
  裴青寂的声音低了下来。
  林序南接过他手里的卡片,指腹在那一抹冷硬的塑料边缘来回摩挲。
  昏暗的灯光下,卡面的反光平静得近乎冷漠,看不出丝毫裂痕或磨损。他盯了片刻,眉心缓缓蹙起,再抬眼时,神色已沉了几分。
  “卡没有问题,只是失效了。”裴青寂的语调依旧淡淡,却透着压抑不住的冷意。
  他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钟渐青的号码。
  嘟——嘟——
  电波声一下一下地敲在空气里,拉长了走廊的寂静。
  没有人接。
  裴青寂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他盯着屏幕,神色阴影般更深,挂断,又迅速拨了第二遍。
  依旧无人应答。
  那股不安像无形的水渗进骨缝,令他胸腔发紧。
  林序南看着他额角隐约绷出的青筋,心口微微一滞,也皱起了眉。
  他伸手,稳稳地扣住了裴青寂的手腕,指尖带着体温和一点力道。
  “先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可能是系统或别的地方出了问题,我们现在留在这里也解决不了,拖下去只会徒增焦虑。听我的,先回去。”
  裴青寂顺着那股力道抬起眼,视线对上林序南的目光。
  那一瞬间,走廊里冰冷的灯光似乎散开,心底压抑的躁意被一丝温度撑开。
  他怔怔地看着林序南,仿佛终于抓住了一根不至于坠落的支柱。
  他轻轻点头,动作安静得近乎乖顺。
  “好。”
  回程的脚步声在夜里空旷的走廊中回响,带着一种克制而未解的紧张。
  裴青寂默默跟在林序南身侧,手腕上残余的温度仍在提醒他,至少此刻,他不是一个人。
  林序南把手里的便携检测仪器放好,指尖一扣,反手就将门关死,将裴青寂推进了浴室。
  “要我帮你洗吗?”林序南的眉眼弯着,笑意似真似假,带着点故意勾人的挑衅,双手环在裴青寂的肩膀上。
  裴青寂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被他压在浴室门口,姿态不由得僵了僵,“今天这么主动?”
  “本来今天完成了壁画色块的补充,难道不该庆祝一下,好好陪陪我吗?”林序南的声音压得极低,尾音轻轻上挑,透着一种蓄意的蛊惑。
  他的双臂环住裴青寂,掌心微凉,却在肩膀上留下一道极烫的存在感。
  裴青寂伸手握住林序南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指腹缓慢摩挲,那力道既像是拒绝,又像是忍不住回应,“你在安慰我?”
  “安慰你什么?”林序南故作诧异,眼底却闪着狡黠的光,仿佛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等片刻,才装作恍然大悟,“啊,你是说门禁卡的事?那也许只是系统故障而已。”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挑开了情绪。
  “你知道的,就算只是故障,那渐青……”裴青寂的眼睫微微颤动,视线闪烁,唇角不自觉抿紧,声音越来越低。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在想别的男人为什么不接你的电话。”林序南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
  说完,他故意后退半步,似要松开。
  看到裴青寂垂下去的眼眸,又在下一瞬重新逼近,继续补充,“说不定他刚好有事,也说不定他正巧在约会呢。但是无论如何——”
  说着,林序南的指尖在裴青寂唇边缓缓地描摹,他的嘴唇薄薄的,但是却很软。
  “我要你现在除了我,什么都不许想。”
  浴室里蒸汽未起,却像有热雾缓缓氤氲开来。
  裴青寂伸手握住他的手,指骨交错,掌心与唇的距离近得危险。
  终于,他低低俯身,唇瓣掠过指尖,留下几乎不可察觉的一吻。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霸道。”
  林序南挑了挑眉,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蓄势待发的侵略。
  他肩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直接将裴青寂拉近,呼吸交叠在一起,带着逼迫的暧昧气息。
  “霸道?”他喉间溢出的低笑在耳畔炸开,“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多呢,那你以后可得好好适应。”
  下一瞬,他扣住裴青寂的后颈,直直吻了下去。
  裴青寂向来冷静,可此刻,他的目光却在林序南眼里找不到立足点。
  对方的笑带着刻意的挑衅,不是躲避,不是退让,而是主动迎上来的锋芒。
  瓷砖的冷,水汽的热,交织在一处,裴青寂的唇瓣几乎擦过他的耳侧,随即便将自己送入那道危险的缝隙。
  他的神经被撕扯得紧绷,却在林序南的节奏里一寸寸瓦解。
  那份掌控权,他以为握在自己手里,却在不知不觉间,彻底被剥夺。
  林序南像是带着某种近乎固执的决意。
  每一次靠近都不是被迫,而是清醒的选择。
  他主动沉入,主动牵引,眼神明亮得近乎锋利,仿佛在昭示——即便是“接受”,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吞没对方的理智。
  水声零落,呼吸凌乱。
  理智与感官的边界不断模糊,像是被热浪推向深渊。
  到最后,裴青寂只剩下紧紧抱住他的本能,像是在狂乱中抓住唯一的锚。
  而林序南却在怀里微微笑着,像个早已预料到一切的猎人,心甘情愿地坠落,却偏偏让对方比他先一步失守。
  夜色缓缓沉下来,窗外的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世界像是只剩下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呼吸与心跳在静谧中交叠,像潮水一阵阵涌来,把人卷进无法挣脱的漩涡。
  灯光暧昧,水汽氤氲,映在两人的眼底。谁也没有再说话,唇齿间的温度却比言语更有力。
  理智一点点被夜色吞没,只余下心底最原始的依恋。
  “咚咚——”
  清晨的寂静被突兀的敲门声打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荡开一圈圈细微却迅速扩散的涟漪。
  裴青寂睁开眼,目光先落在怀中安睡的林序南身上。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映得他眉眼安静,呼吸平稳。
  裴青寂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一方梦境。
  然随即,他压下心底那点慌乱,利落地披了件外衣,几乎不发出声响地穿好衣物。
  走到卧室门口时,他停顿了半秒,才轻轻掩上房门。
  推开大门,门口站着的是陈姐。
  她脸上化着一丝不苟的妆容,鲜红的口红在清晨的冷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她身后站着一位穿着深色夹克的男人,眉目间自带几分上位者惯有的威压。
  “这是我们敦煌研究院的领导,马主任。”陈姐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恭敬,语调却已不似往日的亲切随和,而是公事公办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