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安枕槐坚持小名叫只只,毕竟不管是陆大嘴还是陆一只都不好听,只只还能听,大嘴他叫的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陆拾则表明,要么名字改成陆一只,小名叫大嘴,要么原名不改,小名叫一只。
  山鬼不发表任何意见,听着两人争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后,默默地当它的金山。
  有了充足的时间,日子过得还算安逸,夜里偶尔失眠的时候,陆拾会走出两人合力盖起来的木屋,坐在月下发呆。
  月光在他的浓密的眼睫上布了一层薄光,虫鸣不止的林野,在他看来终究只是一场梦。
  回归游戏本身之后,每一步他都想好了,先解决其他玩家内的魔偶,最后再去安枕槐的世界。
  那只魔偶太过真实不是巧合,在和安枕槐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能明显感觉到安枕槐偶尔流露出的敬仰。
  或许也正是因为在安枕槐的心中他太过完美,魔偶才会那么相像,在陆拾与魔偶的两次对视中,仿佛能够回溯时间,看到另一个自己。
  至于那个答案,都已经如实告知。
  安枕槐的答案是他很满意如今的自己,除了红舒当年被捕,以及后来陆拾被咬,他未曾让自己失望过,也让和他有关的人都引以为豪。
  他爱那个不断拼搏不断努力的自己,同时也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这是一个始终存在的心结,在梦里的这些年,在两人时不时的谈话中,陆拾用自身的行动渐渐替他解了这个最难过去的心结。
  红舒从来不是一个因为困境坎坷就畏缩不前的人,陆拾同样如此。
  在又一次偷偷溜出来享受微风和月光时,安枕槐不动声色也跟了出来。
  在想091?
  陆拾没否认,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明明有很多选择,他对你那么恶劣,为什么不离开他,选择一个更好的?得益于这段时间里的修身养性,安枕槐提起来091的时候渐渐不再愤怒,有的只是迷惘。
  陆拾指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淡淡地说道,所有人都向往光,以被抚洒那些圣洁的光芒为荣,那滋生在黑暗深处,从未见过光的人呢?
  如果每个人都选择更好的人,那剩下的那些不好的人怎么办?陆拾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厌弃丑陋,罪恶,疯狂,毫无人性的种种存在,091似乎都符合。
  陆拾顿了顿,也不对,091不丑。
  安枕槐侧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091问过我一句话,明明他在单纯无知的时候,从未想过伤害别人的时候,可他遇到的几乎所有人都想要把他推向死亡。
  人都是自私的,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了,尤其是在他声名显赫之后,只有走到如今这一步,才能坦然站着,让所有人都畏惧他,他才能活下来。
  那双漆黑如夜空、深沉如墨海的眼睛罕见地泛起一丝涟漪。
  追逐温暖和光是人的本性,可对于我来说,我不需要选择什么好不好的人,因为我深知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光,也不温暖,更不向往这些,我觉得我是一个无趣至极的人,理应被厌弃被嫌恶,就像091一样。
  所以不是我选择了他。陆拾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人的模样,就像他对我说的,我和他之间只是没有信任可言的各取所需。
  这句话里透着疲惫与酸涩,听得身边人渐渐凉了心。
  他能感觉到陆拾很难过。
  难过到妄图用闭上眼睛来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翻涌,只是怎么都压不住。
  与记忆无关,也与过去的红舒无关。
  重走了一遍与091之间不可割舍的路,他不满,沮丧,沉默在皎洁的月色下,受了伤的人可怜又难过。
  安枕槐喃喃道,你告诉我说他是你的选择
  是,我选择了他,如果你非要听一个理由,那可以把他距离百冠王最近当做理由,我想要让他取代黑语,想要利用他去报我记忆被清洗之仇,想要打着我念头的人看清楚,一切的主动权只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又或者,我放不下过去种种顾念往日情分,更可以认为我和他同病相怜报团取暖,安枕槐,理由可以有一千个一万个
  他用手盛住月光。
  理由可以都是编的。
  理由可以编造出无数个,而选择是真实的。
  安枕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他蹙眉难忍心中翻涌的情绪,在这一刻真正明白过来了陆拾的意思。
  陆拾不是因为这些理由而选择了091,而是在他做出了这个选择之后,再去解释出这一千个甚至一万个理由。
  所以理由不重要。
  过了许久许久,安枕槐才沉声道,他舍弃所有救你,当年的背叛,一定有着他的身不由己。
  陆拾默默睁开眼睛,哪怕安枕槐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他的眼前还是浮现出那个百冠王的模样,狭长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温柔问他还好吗的黑语。
  安枕槐苦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黑语放你离开了。
  陆拾没回答,他知道安枕槐还有话。
  不过这次安枕槐选择了闭口不提,选择将一切都封之于口,不见天日,才好收场。
  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沉默里,安枕槐滋生了无数黑暗的想法,并以此深深愧疚。
  如果安枕槐曾经拥有过,他一定不舍得陆拾离开,毕竟他把所有的私欲都给了眼前的人,为之辗转流连。
  只可惜他即做不到黑语那样,去成全陆拾的孤注一掷,也成为不了091。
  在此之后一连一个多个月内,两人都鲜少交流,陆拾能感觉到安枕槐是有意避开,每次他起早时,安枕槐就没了影,木屋存了一些食物,陆拾训练一整天疲惫地睡去,安枕槐才披着月色归来。
  他没多问,专心训练操控维能。
  直到陆拾溜达着补充食物储备时,发现边界又开始模糊,才警上心头,果不其然安枕槐很快也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硬闯进来受伤的人。
  通明傅萧,要试试看吗?安枕槐将傅萧安置在一边后,还不忘加了一句,如果勉强,可以下次再试,或者换个办法。
  陆拾很早之前就在做准备了,能够灵活运用的不只是叹息之壁,还有陆大嘴曾经使用过的离魂乐。
  略带起伏的哀叹声一响起,安枕槐便脸色大变,看着四面八方竖立起的层岩叠嶂,有些不知所措。
  叹息之壁第一次使用时,停滞的是所有人的时间流动,哪怕后来陆拾使用过几次,效果也远没有现在这般强烈,裁嵬的怒吼声随着哀叹之声一同响起,朝着这处时间之璧狂奔而来。
  离魂乐夹杂在其中若隐若现,叹息之壁内的情景开始模糊破碎,像被两种截然不同的乐声渐渐击碎,再维持不住梦境的存在。
  傅萧是个约莫30岁的年轻男人,在离魂乐的启动下身上的伤势渐渐好转,悠悠转醒之际正好瞧见穿着异样草衣的两人,不禁大惊失色,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地震和震天的咆哮声。
  不知为何,在傅萧醒过来不久后,地震渐渐停滞了,安枕槐在外面布了不少的金蚕丝,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是山鬼倒地不起,响起的咆哮声不只是领地被侵入的愤怒,还夹杂着痛苦。
  安枕槐不敢打扰到一旁汗流浃背专心致志的陆拾,又不能从叹息之壁的范围内冲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山鬼痛苦抽搐,急得一头的汗。
  是刺客,这人身上有傀儡丝。陆拾咬牙道,一边稳住安枕槐,一边继续维持住叹息之壁和离魂乐。
  悠长的乐声与哀叹声愈来愈响,陆拾浑身的力气也几近耗空,甚至于不知道还能够维持多久。
  被圈围起来的梦境越来越模糊,三人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眩晕感,安枕槐捆好其他两人后,开始在梦境边隙中寻找,眩晕感愈来愈强烈,离魂乐和叹息声也渐渐变小,刻不容缓,安枕槐调动起周身维能,一截截金蚕丝犹如藤蔓一般从地面钻出,在这块模糊的地界之中摸索的仔细入微。
  终于,在一块梦境碎片边隙中,安枕槐摸索到了一股异样的维能涌动,他带着两个近乎于神志不清的人,飞速闪身进了那处边隙。
  刺鼻的血腥味和呜呜的抽噎声刺激到了陆拾,他不顾痛到整个人都发麻的大脑,在模糊的视线中找到了那个蜷缩哭泣的小姑娘,反手抽出陌路便是一斩。
  傀儡丝一断,陆大嘴的痛苦就消了许多,两只手紧紧攥着陆拾的草鞋,即便是在睡梦中也颤抖不止。
  安枕槐飞快上前将她抱进怀里,随后扭过头来瞪视向一旁的太子,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救他啊。刺客十分不悦,用着无比嫌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拾,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进野人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