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
  这敌军还带了不少物资粮草,卫戍军当晚决定摆宴庆祝。
  元汀只短短出席了片刻,一大群人争着给他敬酒。元汀喝了两杯,头就有些晕乎了。怕夜里风凉吹伤他,叶衡扶他先回了帐篷休息。
  把元汀的外衣脱下,轻轻扶着小少爷躺下,叶衡跪在床榻前,内心从没有这么柔软过。
  帐篷外将士们的载歌载舞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指尖微弱轻柔的呼吸清晰到灵魂都要战栗起来。手克制不住地抖动着,撩起少年泛红脸庞边的一缕滑下的白金色发丝,整理别到耳后,整张漂亮到惊心动魄的脸庞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烛光下,给清漠的眉眼都挂上温馨的暖色。好像不止是元汀喝醉了,更是他的雪中仙梦中魂融化在他手心。
  少爷跟他走了。
  幼怜说,他想嫁给叶衡。
  叶衡抬起元汀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边。
  他帮元汀挡了太多酒,可能是情难自控,也许是也醉了。就这这个姿势静静地注视着他年幼的妻子的睡颜。
  良久,侧过头轻轻落下一吻。
  自然没能注意帐篷短暂掀起的缝隙。
  --
  “他们是宋永的人?”
  叶衡的眉头紧锁。
  冯俊道:“是宋永那的逃兵,好像宋永要和安平城的成王打,他们怕死逃出来的。”
  冯晓呸了一声,“怎么又遇到这个宋永。”
  叶庭被叶衡捏在手里后,宋恪本想自己跑路,却被叶庭死拖着不让跑,一起落在了叶衡手里。不过比起叶庭就是个傀儡幌子,叶衡和宋恪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合作模式。叶衡负责打仗,宋恪负责出钱,叶庭负责担罪名。
  宋恪本就是怕被叶衡抹脖子杀了不情不愿加入的,谁知道还真叫叶衡搞出了点名堂,卫戍军的名气越来越大。
  他心思一转,把自己的儿子也塞进了军营,做和叶衡平级的将领。
  宋永和叶衡很不对付,第一次在军营里见面就把各自打得鼻青脸肿。宋永本就没有叶衡厉害,嘴上还不停叫骂,叶衡一点没留手,差点把宋永打死。当然他自己也没多好,宋永这个阴鬼,直冲着叶衡的眼睛攻击。宋恪让人把他们两个分开的时候,各自都是一口血吐个不停。
  宋恪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这么不冷静的时候,随口一句有必要吗?
  又把宋永惹毛了,指着叶衡的鼻子骂:“你个白眼狼,他对你这么好你说跑就跑,你就是踩着他做踏板,你怎么还没死?”
  叶衡懒得和这人叫唤,他懂个屁。直接一把冲上去就是几拳狠狠砸下去。
  宋永这人确实阴,明明从前算是个文人,带兵打仗起来却跟不要命似的,手段下三滥得很,他对上的敌人下场都惨的不能再惨。手底下的兵也和他一个德行,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己营里也成天到晚勾心斗角的。宋永这个将军心里门清,但是他就是不管,甚至还喜欢拉偏架,生怕人打不起来。
  就这样还偏偏胜战是一场场的打,毕竟他的手下不是人,都是他的耗材。
  要是他自己阴自己的就算了,叶衡和他没半点交情,管得着别人怎么样吗?可偏偏宋永在带兵叛逃的那一次,故意把军内情报传达给了敌人,做了奸人,完全是要把他们往死里搞。
  但是叶衡没死,宋永他爹宋恪在那次动乱中死了,死前眼都不肯闭,吐着血目眦欲裂。
  冯俊冯晓对此人的低劣手段十分不齿,没想到竟然遇上了从他那跑出来的逃兵。怪不得跑那么快呢,毕竟要是跑得不快,就要被宋永抓回去凌迟了。
  叶衡除了说了一句话后就一直沉默着,冯俊问:“这些人怎么处理?”
  叶衡好似才回过神来,“都杀了,一个不留。”
  冯俊犹豫了一瞬,“老陈说他那缺人抬箱子。”
  从前俘虏了敌人,卫戍军都不会立即斩杀,而是先让对方物尽其用,多做些苦力再杀了。如今又元少爷的加入,卫戍军的粮草比以前多了很多,急需用人。
  叶衡斩钉截铁:“杀了。”
  冯俊不再多言,垂头拱手,“是。”
  议事地帐篷里只剩下叶衡一个人。
  审问安排在宴会结束后,一审出来冯家两兄弟就来禀告了他,现在天色快亮了。
  叶衡站起来,就着一旁的水盆洗手。等会他就要去喊元汀起床了,给元汀洗脸的时候他的手一定要先洗干净。
  元汀喝醉酒第二天可能会头晕,要吩咐厨房煮碗醒酒汤。
  算了,他自己去煮好了,别人煮的元汀可能不爱喝。
  昨天没洗澡就睡了,小少爷肯定要生气骂他为什么不给他洗澡,等会煮醒酒汤的时候顺便烧些热水,给元汀洗洗。
  再搞点吃的,给垫垫肚子,不要反胃吐了。
  宋永必须死。叶衡望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掌想,元汀以为卫戍军都是一群单纯老实的好军人,他不能让元汀发现任何不对劲。
  要是元汀后悔跟他走了,要是元汀嫌恶地望向他,他会生不如死的。
  所以宋永必须死。
  立刻死。
  --
  卫戍军是庆王旗下的一支军队,有两位将领。
  宋永,宋恪之子,左将军,善诡计,一手长枪用得出神入化,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蜕层皮。
  叶永之,贫农出身,右将军,善杀伐,一刀一剑,遇到敌人往往就地斩杀。
  二者相比,自然是叶永之更符合世俗的道德仁义。
  世人是如此看待的。
  冯家两兄弟听说了右将的广纳人才的号召,前往投奔的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
  等到真的加入了卫戍军,才发觉有不对劲的地方。
  右将统领一军,左将统领二军,两军在军营中相隔甚远,就连普通交流也极少。凡是不小心碰上的时候,二军的人都会表情古怪,窃窃私议。
  冯家两兄弟本来以为是自己才入军营军衔就极高才让旁人说了闲话,过了会,冯俊却神情莫名,开口喃喃道:
  “什么倒霉?”
  有二军的人问了句:“你们跟叶永之那厮去过战场吗?”
  他们二人入军不久,都是自己带小队,还没有跟叶永之行动过。
  那人嗤笑一声,“又是两个天真的小伙子,以为拜了位好将军,能带自己鸡犬升天。”
  直到宋永叛变那晚,冯俊冯晓才明白那天那位二军的将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天火光滔天,外头士兵们疯了一样猛敲战鼓。
  “着火了!着火了!”
  “宋将军叛变了!敌人进营里了!”
  马蹄声伴随着弓箭的破空声呼啸而来,轻而易举地射透了帐篷的兽皮。
  庆王叶庭惊恐不已,瘫坐在地上,涕泪纵横,“完蛋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他忽的怒从心起,一把拎着宋恪的衣领,嚎叫道:“都是你养的好儿子!你看看你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叛徒!他要杀了我们!”
  宋恪也惊慌失措,一把扯开他的手,“快逃!”
  叶永之青面獠牙的可怖面具在外头火光冲天的场景下更显惊悚,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他穿起甲衣,一把拉过浑身发抖的叶庭,丢上马背,在拎起宋恪垒在叶庭上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冯俊拿着刀驾马在左边,冯晓拿着刀驾马在右边,为他开路。刀刃扫过一排人的颈部,脑袋像不断射下的箭一样落下来,鲜血喷洒一路,血流成河。
  叶庭早就被这场面吓晕了过去。
  叶永之的马是千金难买的汗血宝马,却也比不过敌人的箭快,逃到军营前,眼见无数敌军好似没有尽头一样不断涌入进来。
  宋永的情报千真万确,卫戍军早就是无数人的心腹大患,他们齐齐联手,只求在一夜之间歼灭这支名气非凡的队伍,一点也不吝啬资源的投入。
  叶永之见状,紧急勒挺马,马儿发出嘶鸣。在炮火声中,他脸上无悲无喜。
  根本没有一丝思虑,他毫不犹豫地把宋恪推下马。
  减轻一个人重量的马匹更加轻盈了。
  他看了眼昏迷过去的叶庭,那时候名正言顺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是王侯将相,有能力的人根本不会投靠你,所以他思忖一瞬,没有把叶庭叶丢下去。
  宋恪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决绝的身影,声音像破锣一样尖锐,“叶衡!你不能抛下我!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所有的钱都是我出的!所有的人都是我招的!你不能让我在这里等死!”
  他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就在晚年想要张狂一把,赌上了自己的身家后代。
  怎么能是这样的结果?!
  叶永之眉头都没跳一下,直接纵马踩碎了宋恪的喉咙。血液喷溅到他怒目圆睁的瞳孔,猩红的眸子仍旧死死注视着叶永之离开的背影。
  冯俊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忍不住转头去看,“宋统领他……”
  叶永之却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驾马疾驰。